放下李家怎样搏杀不提,却说史十三离了李公佺,立刻奔回军营。

    因为不是战时,又不当值,营中只有几个军官和少数看守营房的士卒,其余兵将多在家里。外面杀声震天,营中军士早就惊醒,只因情况不明又无将主军令,也不敢乱动。正惶惶无措之间,看到兵头回来,众兵将顿时找到了主心骨。

    十三郎抓紧纠集全部人手,却不去救援李府,而是迅速返回坊中去接家眷。

    贵乡城里的武夫们聚落而居,所居之处谓之牙城,内有牙兵家眷近万户。当然,格局一如大唐惯例,也分里坊。撞回府邸,家中同样乱作一团,十三郎此时倒是心智清明,抓紧将家眷接出,童仆则让其各自逃散。

    出城倒是顺利。

    要说这魏人果然经验丰富,半夜乱起,家家闭户自保,人人谨守宅院,绝不出头招祸,连守城门的队伍都一哄而散,绝不乱趟浑水。

    直至跑到城外,史怀仙也没想明白事情原委。

    天光未亮,环顾这支队伍惶惶如丧家之犬,十三郎是四望茫然。

    方才乱起,史怀仙只想着赶紧救了家眷跑路,此时却有些迷茫。

    不能再跟李公佺混了。

    李家的势力主要就在魏州,结果还能被罗绍威打个突袭,跟着他,鬼知道还有多少坑?这也是史怀仙离了李府就跑的主要原因。

    史家根基在博州,但是投族叔么?

    十三郎心思电转,感觉也不能去。

    已经见了血,魏博一时半刻消停不了,而不论谁胜谁败,都会招祸。

    十三郎往来各处,视野比较开阔,卢龙,宣武,岂能放过此等良机?卢龙还好,毕竟有自家人罩着。梁王么?就难说了。面对卢龙或者宣武的大军,自家这个远房叔叔能行么?

    说句良心话,十三郎是一点都不看好。

    正在左右为难,秋娘下了马车过来。

    “娘子?”

    史夫人今夜受惊不小,但她此时却不是来哭泣的。走到丈夫当前,女子道:“郎君,前途当何去何从?”出身卢龙武夫家庭,嫁做魏博武夫大妇,对这打打杀杀之事早已看惯。受惊归受惊,但自始至终,张秋娘也不曾惊叫一声,反倒是全力安抚家中,等待丈夫回来,表现十分镇定。

    史十三亦不瞒老婆,将心中纠结说了。

    史夫人闻罢,道:“不若投镇外。”

    “镇外?”

    “可去定州。”对张秋娘来说,没有那多计较。大哥、姐姐都在定州,姐夫还是一镇之主,定能护得她一家周全。

    乱世,有个地方能护周全,还犹豫什么。

    十三郎紧咬下唇,心中很是挣扎。

    郑守义确实是几次相邀,却都被自己婉拒,如今这般摸样去投?史十三高低也是条汉子,感觉脸面难看呐。张秋娘与他夫妻一场,看出郎君内心纠结,道:“郎君。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况郑郎为人,必不使郎君受辱。”

    史怀仙再次环顾四下。

    也对,与其在镇中朝不保夕,不如先到定州落脚再说。

    此时生死攸关,也顾不得计较这点面皮得失。

    死要面子活受罪?这可不是武夫做派。

    计议已定,史怀仙立刻将一干手下叫来,说了打算。

    魏博武夫并非奴兵,亦非谁的附庸,人家都是有投票权的选民,不是军头将主指东就不打西的良善。他史十三要去易定投靠姐夫这是他的选择,底下众人却未必愿意追随他去家离乡。

    乱起仓促,建制本就不全,有许多人压根没有跑出来,就算出来的,也未必都与史怀仙一心。

    果不其然,听了史十三的打算,愿随他远走的不过寥寥二百余骑,多半军士都想回乡下庄子看看风色再说。

    那愿走的,多为军中将校,他们牵涉较深,留下未必有好果子,而愿留的则多为普通士卒。魏博传统,上面打生打死,波及底层军士的情况不多,尤其普通大头兵,谁当大帅都需要。

    于是,队伍就地解散。史十三只领二百多铁杆,护送着各自家眷,长途跋涉就投奔定州而来。

    路程倒是熟稔,经德州、沧州,过瀛州,六月初三,顺利抵近安喜。

    远远就见城中驰出一队人马,正是郑守义亲自出城数十里来迎。

    史怀仙颠簸一路,风尘仆仆,郑大帅跳下马疾走两步,一把拉住史十三的马缰,关切道:“一路可好?”他身后也跳下一骑,却是张桂娘。但见这母大虫一身戎装,奔至妹妹马车近前,纵跃上车,片刻,传来女子哭泣之声。

    见郑守义满脸关切,而且连大姐都来了,史十三原本心中的一点羞惭瞬间烟消云散。答道:“郑兄,俺这次是真来投奔你了。”可是说到这句,十三郎又不免有些尴尬。

    郑守义在他肩上狠捏两把,道:“休说此言。到定州便是到家。走,城中已摆下酒宴,为你接风洗尘。先在府里住下,我已让刘三去安排院子,拾掇好了你再搬过去。”对这个亲戚来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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