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九日。

    魏州。

    贵乡。

    夜。

    夜已深,人未眠。

    作为魏博的一个小小副将,臧延范手下有四百多牙兵,今日该他守夜,负责看守东面一段城墙城门。关了城门落了锁,臧副将用罢晚饭,装模做样巡视一趟,全当消食,便回到城楼,使人用壶煮了茶,看边上几个下属摇骰子消遣。

    “大,大大。”

    “小!”

    “哈哈,中了。”

    胜者将铜钱揽入怀中开心大笑,败者骂骂咧咧,又从囊中摸出家私准备翻盘。

    挨到半夜,实在困乏,臧延范就歪在坐榻上打盹。

    魏博武夫们没什么追求,既无意征伐天下,也无心去别镇作孽。就这么安安生生过日子,就是大部分魏博武夫们的全部追求。

    有田地有牛羊,有老婆有孩子,没事打什么仗啊。

    也不知时辰几何,忽被人摇醒,臧副将张口要骂,却见是老友杨利言当面,原本喧嚣的赌场也鸦雀无声。凝目再看,好么,自己手下此时都被人捆成粽子丢在地上,一个个目光惶然。

    臧副将登时睡意全无,骇得心里发慌,下意识想大喊,却被两个壮汉扑上来封住了口鼻。

    杨利言在他耳边道:“莫喊,有大事。”

    臧延范被人堵死了口鼻,憋闷难当,惊惧异常,哪敢反抗,呜咽两声收了神通,目光不住地乱晃,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恭顺之意。

    杨利言等了片刻,直到臧副将两眼直翻就要背过气了,才让手下放开手道:“我只问你,还认不认罗帅?”

    在魏博做到副将的能是凡人么?臧延范只感觉刚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玩命吸气,好半晌才回了魂儿。一听,不,一看杨利言在此,还是这个局面,还能猜不到端倪。

    他本是已故节度使罗弘信的旧部,但是在魏博,作为节度使旧部可未必就是好事。罗弘信活着还罢了,等罗绍威接班,谁还尿他这一壶。若非臧副将知机得快,早早与罗家划清界限,岂能如此逍遥。

    不过,好像,眼下这个局面,这是要干什么?

    罗绍威疯了么?

    甭管他心里怎样疑惑,臧副将嘴里可不含糊,赌咒道:“休要栽人么。不认罗大帅,还能认谁。”识时务者为俊杰,先顺着老杨说话再看吧。

    杨利言才不计较他言语真假,只当他是真心,道:“善哉!让你带人与我去杀李公佺,你做不做?”

    这话就惊得臧副将一蹦,可是面对钢刀,小伙子也不敢说不。吞口唾沫,道:“李公乃魏博宿将,岂可无无故诛戮?”

    杨利言才不跟他分辩,收敛目中精光,将一沉甸甸的布包丢在地上。我杨哥手法巧妙,正好将几个金铤子从袋口滑出,映着烛火闪闪发光。使人放开臧延范,道:“咱弟兄当兵吃粮,无非求财。罗帅治镇以来,可曾亏待尔等?”

    臧副将缓缓将手腕揉搓,明知故问道:“这是何意?”

    杨利言才不跟他兜圈子,直勾勾地看着这位老伙计道:“李公佺久欲作乱,罗帅为镇中军民计,今夜锄奸平乱。臧副将,可愿助罗帅一臂之力呢?”

    李公佺、史仁遇等老将与罗绍威的矛盾,这是魏博公开的秘密。大小作为副将,臧延范消息还算灵通,刚刚传说义昌军有异动,李公佺准备聚兵御敌,罗大帅都不等天亮就要动手,此中关窍不问可知。

    只是臧延范小小副将做得挺好,他无意掺和此等大事呐。

    城里愿意趟这浑水的人多了,怎么就找到自己头上呢。

    看他不言,杨利言使个眼色,门外进来一人,正是老友潘晏。

    但见这厮一身铁叶哗哗作响,与杨利言对个眼神,潘晏便道:“臧郎。我知你与李、史并非同党,若今夜非你值守也罢,定不烦你。奈何天意如此,奈何。

    罗帅欲诛李贼,独善其身你是也想休想。

    今夜之事,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你当知罗帅在军中根基浅薄,若能助罗帅平乱,事后定要重赏重用于你。臧郎,你我兄弟一场,潘某以项上人头作保,你投过来,罗帅绝不亏待。”

    边上杨利言亦道:“臧将军不可自误。”

    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之前,他老臧和老赵还在劝说潘哥识时务者为俊杰,早日脱离奴客,来牙军任职,免得翌日镇中乱起,糊涂丢了性命。如今可好,却是人家把刀架在他老臧的脖子上,逼他就范。

    跟着罗绍威那蠢猪干?臧延范他是心不甘情不愿呐。若情愿,当初又何必与罗家划清界线呢?

    可是……

    臧延范目光落向自己的几个下属。

    众汉子被人扭住,目光却都在地上金铤与他老臧脸上来回摇摆。

    不用猜,都能知道杀才们的想法。

    其目色之殷切,臧延范感觉自己敢拒绝,他们就能扑上来咬死自己。

    罢!

    罢!

    诚如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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