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的,是魏朝,率先领着小太监离去,直奔府衙,让应天府尹誊抄布告皇帝的罪己诏。

    徐阶看着太监离开的背影,喃喃道:“竟然是要布告天下,难怪用大白话,果真好气魄。”

    海瑞没有多余的表情:“这道诏书,值得天下人都看看,也好知道……往后的大局是什么。”

    “陛下说,这叫最大限度地统一战线。”

    生僻的词汇,并不影响理解。

    徐阶无言以对。

    众人陆续下船。

    徐阶被簇拥在中间,宛如提线木偶,被赶着往前走。

    自从看到皇帝的罪己诏后,他就明白,此前所有涉案的人,一个都跑不掉了。

    那份透出纸面的决心,除非是造反,否则当真是不能动摇的。

    他突然明白,皇帝为什么跑到西苑去了。

    彼时有人猜测,是内阁权势滔天,跟太后狼狈为奸,架空了皇帝。

    也有人猜测,是皇帝与朝臣不和,故意躲在西苑不出。

    而在如今的徐阶眼中,就很清晰了——这是未雨绸缪,早就为这种时候做好了准备啊!

    若非这般谨小慎微,皇帝恐怕免不得一个早夭。

    所以,这是提前谋划了多久!?

    他几乎看不到这位皇帝的破绽。

    阴狠毒辣,却又光明正大。

    一往无前,却又谨小慎微。

    简直是一个让人绝望的对手。

    徐阶随意开口问道:“要我这把老骨头做什么?”

    他在想,自己以及徐家,究竟还有没有生路。

    徐阶并不是一个引颈就戮之人,但凡还有一丝希望,他都会挣扎求生。

    造反?这就不必多想了,已经找到怀宁侯跟魏国公头上了,必然不可能犯这么大的疏漏,还给这些人物串联造反的机会。

    金蝉脱壳?徐阶抬头看了一眼海瑞,若是常人,说不得还能同他玩一场假死脱身的戏码,可惜这是个又臭又硬的石头。

    那么,真正意义上的投诚?可皇帝似乎恨他入骨,哪怕退一步说,他本身也没有了投诚的筹码。

    想到此处,徐阶心底不由升起一股无力感。

    若是他还在中枢,早些知道这位皇帝的秉性,他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海瑞落后半步,沉吟片刻:“先去找南京守备张鲸!”

    ……

    南京守备府。

    “什么,死了!?”

    海瑞跟徐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讶。

    张鲸点了点头:“怀宁侯府今晨发的丧。”

    徐阶连忙追问道:“看到遗体了吗?”

    别是什么火烧看不清面目之类的套路。

    张鲸太监出身,习惯性带着谄媚道:“徐少师,我亲自去看过,是孙世宗本人没错。”

    “孙家说是病故,不过……依我看,当是畏罪自杀!”

    “不仅怀宁候府,今晨魏国公府,也接连传出族人病故的噩耗。”

    说到此,他也忍不住有些恍惚。

    此前还与他起了冲突的怀宁侯一夜猝亡就罢了,没想到魏国公府也跪得这么快。

    这是被钦差吓死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张鲸至今还云里雾里。

    海瑞冷笑一声:“都是与淮安卫阁字号、飞熊卫、虎贲右卫的异动有关的人吧。”

    这是自己体面,防止牵扯过大的意思,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怀宁侯是天顺年间得封,以夺门之变获爵,向来属于鄙视链的最底层。

    如今的怀宁候孙世宗,已经是第八代,嘉靖年间袭爵。

    南京守备兼掌中军都督府事,又在南京经营日久,几乎可以说是南直隶军方头把交椅了。

    而魏国公,则是南直隶的坐地虎。

    毕竟是开国勋贵,又世代都在南京经营,论树大根深,可谓无出其右。

    各卫各所,基本上都要受到魏国公府的影响。

    只是没想到这两家跪得这么快。

    这些人可以说都是被吓死的。

    但,这还不算完,毕竟这事,跟兵部恐怕也脱不了干系。

    光是南京守备府的参赞机务,以南京兵部尚书兼任,就足够牵连下去。

    就在众人各有所思的时候。

    一名太监突然跑了进来,附在张鲸耳边说了两句什么。

    徐阶倚老卖老,直接一拍桌案:“什么话我这个南直隶巡抚听不得!”

    张鲸吓了一跳,脱口而出:“前大学士李春芳想见二位钦差!”

    海瑞跟徐阶对视一眼。

    而后一言不发,不约而同径直起身。

    ……

    李春芳虽是扬州府人,却也在应天府购置了宅邸,方便交游旅居。

    这处宅邸不大,却颇显文人气质。

    宅邸四散着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都是青灰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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