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那臣便无事了,稍后臣便会致仕。”

    说罢,一会自嘲,一会苦笑,一副失魂落魄之色。

    朱翊钧瞥了他一眼,有些担心他是不是受打击太深了。

    不得不宽慰道:“朕可没有折辱定安伯的意思,朕是本欲杀你的。”

    对于高拱来说,士可杀不可辱,他这表态,自然是宽慰。

    高拱突地脸色一变,凛然不惧:“拱何惧一死,陛下现在也可杀我!”

    朱翊钧戛然而止。

    就这样静静看着高拱,一言不发。

    直到看得高拱有些发麻,朱翊钧才缓缓开口道:“若非我皇考嘱咐我,定要给你善终,你以为,朕凭什么留你?你又凭什么封爵?”

    “真当我罢了你,还需要舍出一个爵位吗?”

    高拱一愣。

    到嘴边的话打了个转,愣是没说出口。

    最后只别过头去,不再理会皇帝。

    朱翊钧继续说道:“当初,我皇考极力推崇你,说你博大精详,渊宏邃密,经纶伟业,乃是社稷名臣。”

    “特意吩咐我母子,可信而用之。”

    “彼时,我母妃对你有成见,默然不语。”

    “皇考见状,终于吐露肺腑之言,只说当年为裕王时,你有护佑之劳,登基后,你有辅政之功,哪怕不用,也万万要善待。”

    朱翊钧看着高拱别过去的脸,轻声道:“我皇考,实以亚父待你。”

    “高拱,你果真问心无愧吗?”

    高拱脸色涨得通红,朱翊钧说罢这句便静静等着高拱反应。

    二人相顾默然。

    一时没了言语。

    高拱突然脸色恢复平静,长叹一声:“老臣实在小看陛下了。”

    “陛下要我对付徐阶明说便是,何必说这些话拿捏我。”

    这些话真真假假,他固然能斥责皇帝信口雌黄。

    但话里说的事,却是没出入的。

    他与先帝,确实情同父子。

    但凡过不了心里这关,怎么驳斥都没意义。

    皇帝这份洞彻人心,他突然觉得输也不冤。

    朱翊钧摇了摇头:“让徐阶归田,只是顺手为之。”

    高拱一愣。

    没反应过来:“顺手为之?”

    朱翊钧扭头看向高拱:“如果只是为了徐阶,朕还犯不着这么大动干戈。”

    高拱虽然已经下野,但多年习惯在这里,一听这话,便思考起来。

    半晌。

    他突然意识道什么,惊声道:“陛下要动南直隶!?”

    朱翊钧有些惊讶于高拱的才智,不过片刻就想到了缘故。

    欣赏道:“大明朝的历史任务之一罢了,旷日持久,总得先落子。”

    高拱没品出含义来,却突然感受了比折辱更让人难受的态度——皇帝竟然在居高临下地欣赏自己!?

    本就愿赌服输的事情,可现在落到少帝身上,对自己露出胜利者的姿态,当真是哪哪儿都不舒坦。

    高拱不自然地别过头:“陛下要什么。”

    皇帝抬出先帝拿捏他,必不是无由。

    朱翊钧转过头,看向高拱:“总督漕运兼提举军务,王宗沐,以及,两淮都转盐运使,王汝言。”

    高拱深深看了一眼皇帝。

    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人我可以给陛下,但没用,两淮盐政水太深,不是一个漕运总督和转运使能办到的。”

    朱翊钧突然一笑:“所以,还需定安伯致仕前,向朕举荐海瑞。”

    “官职便任,佥都御史任,督理两淮盐课兼理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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