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

    张居正见皇帝朝他看来,也是微微欠身示意。

    高拱恰好看到这一幕,冷哼一声:“此人志大才疏,行事激烈,于天下必有大患。”

    “你嫡母太后应当被看护起来了,但这拦不了皇帝,你可以多去请安,或有奇效。”

    “葛守礼既然没被罢,你有事就可寻他帮助,切记,万万不能写罪己诏之类的东西。”

    “还有,英宗之后的武勋都是野狗,不可信,谁有吃食就围着谁。”

    “朱希忠之流,必然也会倒向张居正,说不得还能给他追个王爵,哼哼。”

    朱翊钧静静地听着他絮叨。

    不知道是权之将死,其言也善,还是对先帝移情,此时有所表达。

    高拱话中,尽是肺腑之言。

    朱翊钧听得默然。

    过了好一会,高拱才说完。

    又看着心不在焉皇帝,皱眉沉声问道:“记住没有!?”

    他被驱逐就在眼前,最后的机会请了这场奏对,要是皇帝一点没听进去的话,那可真是白瞎了。

    高拱明白,自己近日作为,必然让皇帝愤恨,也是一心想要驱逐自己。

    但他不在乎,等小皇帝被张居正架空之后,他就会对今日之事后悔了。

    他说这些肺腑之言,除了看在先帝恩情的份上。

    也是眼见仕途断了,抱负再无机会施展,嘱咐一番皇帝,以期将来拨乱反正,死马当活马医罢了。

    朱翊钧突然停下脚步。

    看向高拱,轻声道:“定安伯,朕记住了。”

    “不过……定安伯错怪张阁老了。”

    朱翊钧转身,面对着远处的张居正,微微颔首。

    而后抬手,示意张居正跟随从们先等等。

    众人果然停下,令行禁止。

    高拱怔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朱翊钧接着方才的话语,笑道:“定安伯这爵名,是朕亲自起的。”

    高拱下意识鼻腔中发出一丝疑惑的声音。

    而后突然意识到什么,神色微变。

    死死盯着皇帝,等着下文。

    朱翊钧朝着面色愕然的高拱,耐心解释道:“定安伯的诏书,是朕口述,由中书舍人拟旨,杀了冯保取帝印,昨夜入慈庆宫得了母后首肯,才有今日到得定安伯手中。”

    他伸手,从呆若木鸡的高拱手中,拿过的诏书。

    一边指着诏书内容,一边煞有介事地说道:“定安伯你看,这乃通海运,便是朕对你开海的赞许。”

    “乃饬边防,是对俺答封贡的认可。”

    “往后拿你与范文正公作比,也是一片仰慕之心。”

    “桩桩件件,都是我彻夜翻阅定安伯多年奏疏之后的体悟,发自肺腑地感念定安伯。”

    高拱魂不守舍。

    直到皇帝将诏书还到他手里,他才回过神来。

    他终于明白过来。

    怔怔地看着皇帝:“竟然……是你。”

    他一心以为皇帝幼不更事,从未正眼瞧过。

    哪怕方才被皇帝连同张居正逼迫自己,他也只觉得是张居正占据主导。

    可如今皇帝突如其来一番话,顿时让他措手不及!

    朱翊钧大大方方地点了头。

    又出手掌请了一道,示意高拱继续前行。

    他很有耐性地开口道:“方才见定安伯情真意切,如此坦诚相待,朕也没什么好矫作的,自然实言,省的定安伯还要为朕劳心。”

    “这太师和上柱国也是朕封的,生封三公勋极,只是想要定安伯致仕,好腾出首辅的位置。”

    “至于封伯,朕更是思虑良久。”

    要高拱挪屁股,太师和上柱国其实已经够了。

    至于封伯,自然是出于别的目的。

    高拱双目完全失去焦距地往前走着。

    喃喃自语:“我还以为是被张叔大破了局,陛下只是被蛊惑或者挟逼……”

    “竟没想到,竟是我小觑了天下英雄。”

    朱翊钧摇了摇头:“目前还算不得什么英雄。”

    高拱听了这话,突然自嘲一笑。

    他从来没将皇帝放在眼里。

    否则也不会说出,十岁天子,何以治天下这话了。

    之后更是一心将张居正、冯保这些人视为对手,视线从未投向过皇帝。

    但如今看来,自己反而正是败在这一环!

    自己方才一番谆谆嘱咐,没想到,反而成了笑话。

    如果说,输在张居正手里,他有一半服气的话。

    那败在十岁小儿手里,那真是他高拱无能了。

    他突然体会到当初杨廷和面对世宗是什么感受。

    高拱突然状若癫疯,痴痴笑道:“好圣君啊,果真是好圣君,这便是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合当我高拱自取其辱,庸人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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