违者法无赦。”

    “又说,圣子神孙相守,未敢有改,虽有骄横恣纵王振、刘谨,其人旋即诛戮。”

    “劝母后,不要损皇帝尧舜之令名,酿宗社无穷之隐祸,徒然留恶于青史。”

    李太后难以置信地抬头。

    伸出一根手指,颤抖地指着午门的方向,嘴巴微微张开,看着朱翊钧。

    颤声道:“安敢!安敢这般辱胁于我!?”

    朱翊钧连忙站起身给她顺气。

    没办法,这些文人说话,杀伤力太强了。

    一嘴的对仗,念着还顺口,让当事人都忍不住反复咂摸。

    张守约这话,不仅在说李太后违背祖制,有不孝媳之实。

    还说她后宫干政做坏事,损害的是皇帝的名声,小心遗臭万年。

    正常人听了都会气得不轻,更别说一个掌权的年轻女人。

    李太后怒极反笑:“好!好个张守约!我不信我杀不得他了!”

    朱翊钧叹了口气:“娘亲,他遣散了父母妻儿,在家中备好了棺材,这是等着娘亲治罪呢。”

    言官从来都不傻,别看他们整天什么上天预兆,天心圣命挂在嘴边,其实心里都跟明镜一样。

    只不过是追求不一样罢了。

    能做言官的,大多为直邀名,巴不得一头撞死在金銮殿上,留个名声在史书上。

    这效仿海瑞的机会,估计张守约都是挤破头才抢到的机会。

    流量密码嘛,古人也是懂的。

    李太后指着午门方向的手,瞬间顿住了。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左右:“什么意思?意思是天下人都觉得我错他对!?”

    除非是得了士林认可,否则也不能是这幅做派。

    邀名邀名,可不得天下人都叫好,才能邀到名声嘛。

    朱翊钧不得不缓解一下自家亲娘的情绪,出言宽慰道:“娘亲,这事你我心知肚明,必定是高拱指使的。”

    “可是这祖宗成法一关,着实不好过啊,这是士林朝臣的共识。”

    “咱们现在还担不起‘祖宗不足法’的名声。”

    什么叫成法?成法就是政治共识。

    今天你皇帝不守成法,明天我百官就要问一问你,你这皇帝大位,是不是祖宗成法。

    你不守政治共识,又凭什么让朝臣效忠?不靠礼制,难道让朝臣都指着洛水发誓效忠吗?

    太祖成祖是马上皇帝,也就罢了,基本盘,除了文官还有大军。

    一如满清视能够朝臣为家奴,是因为基本盘是八旗。

    权力不能和权力基石作对,如今他这皇帝大位,座椅下,目前可是只有官僚的。

    万事,都得商量着来,至少得有一部分人支持才行。

    直到……等他他拉起自己的基本盘。

    李太后是见识过这几日言官的威力的,也感受到了没有一名文臣上奏支持自己,心中有多么惴惴。

    闻言更是恹恹。

    朱翊钧打的就是时间差,趁着张居正还没跳反,借助高拱来给李太后施压,割冯保的肉。

    见李太后不答话,干脆直说道:“娘亲,新旧交替,稳字当头。”

    “我听闻高阁老和张阁老的乞罢奏疏,已经送上来了,高拱也拖不了几日了,何必现在争锋相对。”

    “依孩儿看,与其跟这些言官纠缠,不如镇之以静,等着高拱致仕便是。”

    “至多,也就三五天了。”

    他抓住李太后的手,恳切道:“娘亲,息事宁人罢,先去了冯大伴的东厂职司,咱们日后复起就是。”

    这是劝李太后暂时退让而已,里子反正不亏,东厂又落不到外朝手里——当然,届时的东厂,可不是冯保轻易能拿回去的了。

    今天他就是为了冯保东厂厂督的位置来的。

    说什么也得配合这次言官的声势,先把阶段性成果落实了。

    李太后尤自不服气:“国朝当真没有司礼监掌印提督东厂的成例?”

    朱翊钧摇了摇头:“孩儿四书五经都没学完,又哪里有功夫读列祖宗的实录。”

    “娘亲不妨找学士们问问。”

    李太后冷哼一声:“都是与高拱一丘之貉!”

    朱翊钧不露声色道:“娘亲,高拱毕竟是首辅,天下文臣魁首,百官自然都向着他。”

    “不过,文臣不可靠的话……娘亲不妨找勋贵命妇们问一问?”

    “我看那成国公,不也是三公兼任锦衣卫指挥使嘛,论起身兼要职,不比冯大珰显赫多了?或许有别的成例。”

    李太后怔愣了一下。

    经由自家儿子这么一说,虽然感觉有些不对,但又似乎是这么一回事。

    想了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干脆揭过这事:“我明日找成国公问问便是。”

    “不过,张守约这事必不能就这么算了。”

    “即刻贬黜到道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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