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寿安并未沉湎于自己的强大和全知,而是跑过去扶起母亲,抚摩她柴薪般的手,端详她雪白干枯的头发,承托她已然佝偻的腰背。

    她看上去像一位行将就木的百岁老人。

    “母妃!”

    “好孩子……教与为娘,那些易容的法子罢……我这副模样,莫空见了便生疑……”

    “为何还要与他纠缠?他当下断非孩儿对手。”

    “还记得刚才那些记忆么?建木开冠在即,连明女也无法阻挡……夜狰若从京城下世,那么天下便要真亡了……”

    “母妃的意思是,回到玉壁,像当年的娜娜一般,用建木‘合冠’之法,将夜狰从京城引到沙漠中去,在那里消灭夜狰和莫空?”

    “正是……”安延那不住咳嗽着,“况且你刚刚觉醒,体力消竭,法术也未全然恢复,此时向莫空发难,不会成的。”

    “从今往后,”她再三向女儿告知,“你不再是安延那的女儿,而是飘沙人的女儿,玉壁的女儿,天神的女儿,天下的女儿……”

    之后数日,符寿安尽力向莫空索要大补之物,这样会延缓母亲的衰竭——可母女俩都知道,时日无多了。

    大婚之前,符寿安扮作小太监,去宁安的宫室替换她。

    临走的时候,她看了母亲最后一眼。

    母亲很安详,在她额前轻轻一吻。

    就这样,两方换嫁,宁安去国师府邸,寿安却跟着西域都护府的车驾,出了西门。

    她好奇徐守成为何同意这个与朝廷为敌的法子,那白净面皮,与寻常武将长相不同的老将军却说:“天下将乱,在你父亲和你之间,我押你。”

    “徐大人说的果真直白。”

    “徐家偏安西域近百年,历经政争屡次不倒,靠的就是下注。”

    “出了西门,我便不是公主了。”

    “公主我见过不少,可作为西域土人,明女我只见过一个。”

    徐守成毕竟多年宿将,行军带兵调度得宜,亲兵们虽然人少,可个个精悍,遇到关内这些少爷兵,以一当五不敢说,当三是合适的。

    符寿安便安心随队前行,直到这座铁重关下。

    玉清递过一盒新做的点心,只是马背颠簸,有许多已碎裂。想来近一日未食,这残缺、冰冷的糕饼已成无上美味。

    玉真又过来,云徐大人告诉她,全队不可放松,莫空似乎已得通报,正在朝关前飞赶。大家恐需强闯此关,还需公主殿下襄助一臂之力。

    “哦,莫空已经来了……”符寿安紧紧抿住嘴唇。她知道,母妃已然凶多吉少了。

    “真儿……”她强忍悲痛,“母妃说我已成明女,心交天地,魂牵古今,本该不耽于小爱,为何还会有这般寻常人家的悲戚痛苦?”

    玉真上前抱住她,轻轻抚摩她的脊背:“因为殿下,是天下最好的人啊!”

    “我饮下了母妃的心头血……我哪有那么好!”

    “我虽不懂法术,也不解殿下的神通,但我觉得——若将一切有情抛下,如何悲悯世人?若不悲悯世人,如何成仙?咱们读过的道书中,有那么多得道高人,都是深怀济世之志,才去求仙问道的。安娘娘对殿下,既是舍身,也是点化。”

    “谢谢真儿,受教了。”符寿安轻轻拂去面上的泪痕,“一路急的,我都没问过你们,这些日子都是怎么过来的。”

    “咦?殿下当真不知?”玉真闪过一丝惊讶,“我还以为,你与他……见过的。”

    她告诉符寿安,自上元祭后,朝廷大肆搜捕“季氏妖邪党人”,可季如光已将大部分手下先期遣出京城,留下的人,也全部被贺鲁安排了假死,替换离开。

    “也是贺鲁?!”

    “正是。我们后来才知,他便是阿娜希塔的老师,教了她那些波斯幻术。”

    “贺鲁在季将军身边多年,既有此举,说明他们对上元祭一事,早有预备。”符寿安仔细回想道,“其实我在换嫁当中,也发现过他的存在,他那时扮作一个侍卫,就守在母妃宫苑之前。”

    “殿下可曾与他聊过?”

    “时机有限,我只问他一件事,是不是季如光派来的?可他无论如何,也不告诉我他的下落……你们,有没有见过他?”

    “上元祭时,我和雷敬也失散了。我和玉清跑回城里,藏在玉清的糕饼店中,后来有人通知我们,要我们寻一处‘云娘子‘租的房产,才发现雷敬也在里面。”

    “那个地方……只有我和他知道……”

    “等了一日一夜,京城里到处都在杀人,绝大部分都是被诬陷的。再往后,贺鲁便安排我们出了城,住在永王一处田庄里,直到今日。”

    “这一系列安排,缜密连绵,深藏不露,像是他的手笔。”

    “可我们每个人,都没见过他……我们猜测他还活着,可贺鲁一样缄口不言。”

    “……那场打铁花,你们都见了么……”

    “见了……是在四天王山顶……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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