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阵轻盈的吟唱,安延那翩翩起舞。

    符寿安第一回知晓,灵书女的咒语与众不同,乃是一曲悠长的挽歌。

    虽是挽歌,歌颂的却不是离别,而是万物生长。符寿安从中听到了春归玉壁,荒芜的沙地上绿浪滚滚,赤乌神殿的廊檐下,嗷嗷待哺的雏燕正待父母归巢。

    可惜她看不到母亲的舞姿。

    安延那时而伸展手臂,好像在等鸟儿落在自己手上;时而俯身,似乎在与草木山石低语;当她抬头向天的时候,太阳月亮仿佛都听到了祈祷,将日经月华撒在她身上、地板上、几案上……

    无数细碎的光点从她身上进进出出,最终汇集到了夜光杯中。

    殷红的、来自母亲心头的血,在杯中不断翻滚、仿佛沸腾了似的,最终化为一丛滚滚火焰,跳动着、期待着。

    安延那端着酒杯,趔趄着向女儿走去,将酒杯交在符寿安手中。

    “喝下它。”

    符寿安紧紧握住母亲的手臂,那手臂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干瘪下去。

    “母妃!”

    “虫娘,为娘只能帮你到这一步……”

    清泪从符寿安眼角流出,她坚定地仰起头,将杯中之物尽数饮下!

    如果说苜蓿酒像烧红的刀子,那么灵书女的心头血便像一座微小的锻炉,将五脏六腑、四肢百骸重新熔炼……

    她支撑不住,不得不跪倒在地,可又不能被门外的侍女发觉,只好强忍着,任由那强大的力量在体内横冲直撞。

    慢慢的,痛苦渐渐变成了愉悦,她发觉自己的身体变轻了,先前的倦怠感一扫而光。手腕上由大蛇脊骨制成的手肘感应至此,开始拼命束缚她、钳制她,咬进她的皮肉,徒劳地与她体内的力量抗衡。

    随着一声极细小的断裂声,她知道这对手镯从今往后,只是件寻常饰品罢了。

    突破了法器的缠缚,体内的大力即刻运转全身,使她感到一阵空明,紧接着——古往今来所有明女的记忆,统统印入她的心田脑海。

    如果说之前在母亲眼中读到的诗篇,大多是明女们作为“神”,英勇战斗、守护天下、超度亡灵时的英姿;那么这回接受的所有记忆,则是她们作为“人”,从出生到死亡的所有喜怒哀乐、悲欢离合、荣耀与沉沦、所得与遗憾……

    原来她们和自己一样,都是普普通通的人啊!

    她们身为明女之前,也有各种各样的生活,有王妃公主,有浣女厨娘,有久历风月的妓女、有慈济百姓的郎中,甚至还有肢体残缺之人,有敌国对立之人……

    她们对于明女身份的接受,也未必都是一帆风顺。

    庙堂之人,怎会轻易放弃优渥的生活,去大漠边城中做一个孤独终身的影子?江湖之人,怎会在奔波谋生、朝不保夕的同时,还要去考虑“天下人”这顶虚空的帽子?

    她们各自有爱的人,有关心的人,有在意的人。

    成为明女的途中,走一路,抛一路,到了终点,必定是孤家寡人。

    她着重留意了娜娜。

    娜娜是那种在任何时代都能称为“天才”的人。

    她三岁便可驾驭凡火,七岁能引动业火,十岁便可创造包容万人的须弥境……

    她用一年,便由见习巫女升为小巫女;再经半年,由小巫女升为大巫女……

    十四岁的时候,距明女之位一步之遥,身边只有一个对手——那位个子高高的、名唤伽南的师姐。

    无论伽南还是她自己,都知道明女意味着无上的尊荣和法力。

    可她每日所想的,竟然是无穷无尽的白日梦。

    大漠的那头是什么样子?

    听说西海中有善于唱歌的女妖,自己若能一晤,不知是否受其蛊惑?

    中原有金碧辉煌的宫殿,江南有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东海之中则有蓬莱瀛洲,那里会不会住着真正的神仙?

    她游走在街市、山路和沙漠之中,反正又没什么能伤害她的妖邪,她会帮助每一个面临困难的人,包括“阿空”。

    于她而言,“阿空”或许连朋友都不算。符寿安看得出她的悲悯,但却没有发现丝毫她对“阿空”的执念。

    而“阿空”起先将娜娜视为神只,后来却疯狂地爱上了她。

    也许正因如此,他迁怒于世人,因为他们与他“分享”同一个女人。

    娜娜随心所欲地生活着,可她并不快乐,直到她将自己塞进明光军的丝绢箱子,去往龟兹的那一天。

    季如光打开了箱子,也打开了她的心。那以后,日里夜里,她心中只有这个男人。

    比起做明女,也许她更希望与季如光一起,踏遍山河,行遍万国,做对寻常夫妇,死后同茔便可。

    可当她暗示,希望季如光带自己走时,那家伙却挺起胸膛。

    “阿史那,好男儿便要保家卫国!我是不会走的,玉壁还需要我守护呢。你也别走了,投军吧!我教你剑术、马术……”

    她最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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