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师,我写了篇。”

    钟阿城娓娓道出,内容大概就是王一生本来是象棋棋院的专业棋手,每天都吃饱饭,一脸油光,渐渐地对下棋失去了热情,但下乡插队之后,经历了饥饿、劳作等境遇,终于捡起了对象棋的热爱。

    方言一下子就来了兴趣,嘿呦,这不就是《棋王》嘛!

    “那天的座谈会上,听了您讲的‘寻根文学’,我总觉得这篇《棋王》像是寻根,但又觉得不像。”钟阿城语气诚恳道,“我拿捏不住,不知道您觉得……”

    方言问道:“你觉得不像寻根,是不是因为里面没有民族地域文化的具体描绘?”

    钟阿城连连点头,《棋王》里恐怕除了象棋,再也没有一丝半点跟华夏传统文化沾边的东西。

    “寻根文学的范畴没有那么狭隘,只要是属于中华文明的瑰宝。”

    方言笑了笑,“就像我的《一代宗师黄飞鸿》里,武术和舞狮都是华夏文化的符号之一。”

    说着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钟阿城,“所以你的《棋王》为何不能算是寻根呢?”

    这一番,犹如黄钟大吕,让他整个人瞬间豁然开朗。

    “方老师,我明白了!”

    “但凡是涉及到中华民族传统文化,不管是无形的,还是有形的,都是华夏文学的根!”

    “这个范围还可以再扩大些,比如地域方言。”

    方言说:“我在前不久收了篇写空中小姐和海军复员战士的爱情,本来是一篇平平无奇的爱情,但因为在行文叙事上有股子‘京片子味’,这种‘京味’也算是寻根文学。”

    钟阿城不免惊叹,“那这个范围可真大,简直是包罗万象。”

    “对,就是包罗万象。”

    方言道,“其实,不仅仅是我们国内有文学寻根,世界各国都有属于自己的寻根之旅,特别是在第三世界国家,像拉美的魔幻现实主义,本身也是在寄托于印第安怪诞神秘的古文明。”

    钟阿城在听到“寻根文学”还跟世界文学接轨,心里越发激动:

    “方老师,那您能帮我看看这篇《棋王》?”

    “稿子有带在身上吗?”

    “带了,带了,就在我包里!”

    “卷面很整洁,没有太多修改的痕迹,看样子你写的时候很顺。”

    方言接过一看,篇幅并不长。

    钟阿城诚恳地说自己了三个晚上写出的《棋王》,几乎一气呵成,一字不易。

    “不错不错,不过你怎么会想到写这稿子呢?”

    方言问起了写作动机。

    钟阿城更是直言不讳,“主要是为了稿费,家里有妻儿要养,我自己又是个老烟枪,不抽烟可不行,所以这工资负担不起,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才想到写……”

    说着,说着,就连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方老师,我是不是太俗了?”

    “俗怎么了,俗点好啊,俗了才能接地气,才能更接近老百姓。”

    方言乐道:“我也是个俗人,当初投身文学,也完全是想挣个编制,早日返城而已。”

    钟阿城听到这话,压着自己的心理包袱随之消失,露出释然的笑容。

    “行了,这篇稿子我就收下了。”

    方言道:“至于能不能在《人民文学》上发表,我不能马上做出答复,但我能向你保证的是,《棋王》作为‘寻根文学’的作品,一定能刊登在文学杂志上,这个你完全可以不用担心。”

    “谢谢方老师!”

    钟阿城不住道谢,处女作就上《人民文学》,这种一步登天的白日梦他可不敢做。

    方言把稿子收进公文包,嘴上哼着小曲,脚步轻快地回归到龚樰、石铁生他们之中。

    石铁生问:“瞧你这模样,又撞上什么好事了吧?”

    “得了篇好稿子。”方言眉飞色舞,“当然,不及咱们构思出的那篇《触不可及》。”

    “岩子,我觉得你高兴得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石铁生调侃道:“别忘了你讲过,约了贾平洼、陈忠史他们在清平湾见面。”

    …………

    延川,清平湾。

    石铁生下乡插队的地方,就是这么个陕北普通的小山村。

    路途遥远,方言让龚樰留心地照顾石岚,自己则替石铁生推着轮椅,来到此地。

    树很少,少到哪座山上有几棵什么树,碗口粗的就更没有了。

    “只有打新窖或是做棺木的时候,才放倒一两棵。”“要是谁能做上一口薄柏木板的棺材,大伙儿就都佩服,方圆几十里内都会传开……”

    来到村里,石铁生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兴奋地介绍起来。

    即便这里不是自己插队的地方,方言依旧能感受到一股似曾相识的亲切感。

    视线中,进山寻野菜的孩子们陆陆续续地回村,大的拉着小的,小的扯着更小的,每人的臂弯里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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