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下面,倒是让老郑心里稍稍好受了一点。

    郑大帅向上观瞧,发现与从前有些不同,主位边上还摆了个位置。

    暂时两个位置都空着。

    在这边武将的位置上,还坐着射日军指挥使李正生也就是麻利,保定军指挥使契里,义从军的契苾诚。老辅军的陈新国也是熟人不假,咦?怎么胖五郎也赫然在列是什么鬼?

    还有几个生面孔,郑守义反正是叫不上名字。

    对面是文官,居首的不是别人,正是李家老太公。看看年纪不小,精神很好,目光灼灼地看着武将。在座还有冯良建、李君操等等一干人,或相识,或不知。郑二不禁感慨,自己与这幽州真是越行越远了。

    郑守义暗暗盘算殿内局面,就听有脚步声过来。

    收摄心神,看见是李家叔侄进来。

    二人由老中官张承业领着,一前一后,是李老三在前,大侄子在后。走到近前,李崇武停步让了李洵先行上了主座,他就在边上位置稍后落座。

    老中官张承业如一尊木雕,面无表情地立在一边,俯瞰着众人。

    别说,这老中官身量可是不低。

    对面李太公就带头向主座拜礼。

    众文武遂与上座的二人换礼。动作就很杂乱,但是意思到了,也没人计较。

    李洵与李崇武二人亦向众人回拜。

    礼毕,高坐主席的李洵没有发言,却是边上的李老三向众人又一行礼,开口道:“邀诸君来,是有件大事告知列位。”

    李三的声音浑厚沉稳,悠悠道:“柏乡一战,我军大获全胜,叵耐兵凶战危,大王意外受创。回镇以来似有好转,不意上月复发……

    说到这里,李三的声音有些哽咽,忍不住开始以袖掩面。

    后面李洵也已泪奔。

    “啊,失仪,抱歉。”擦去眼角的泪痕,李三哽咽道,“日前,大王去了……

    尽管郑守义早已知道李大身死,尽管他老黑也曾起过各种心思,但是此时此刻,坐在这大殿之上,在这样一种氛围里,郑老二仍不免心潮澎湃。

    他不禁想起了倒在自己怀中的郑大,想起了未能亲自送终的阿娘。

    他也想起了与李大相处的点点滴滴,从在李家小校场切磋到从军后的一路关照,想起来,自己追随李大的脚步,从幽州,到安边,到河东,到山北,回幽州,征魏博,征义武,征成德,征河东。

    想起与李大相处的点点滴滴,想起李大的音容笑貌,想起那夜李大唇角的鲜血是那样刺目。

    又一个兄长去了。

    就有些感怀,郑守义眼角开始泛酸,最终也变成了溃堤的江水。

    殿内众人显然都已知晓此事,只是今天正式公布而已。所以众人并未惊慌,只是一起陷入悲恸之中,一时间,堂内哽咽抽泣之声不绝。

    各有各的触动,各有感伤之态。

    倒是对面的李太公面色如常,似乎死的不是他儿子。

    李老三率先平复心情,朗声道:“自景城起家,二十余年来,王兄殚精竭虑,衣不过三件,食不出四味,夙兴夜寐,率领我军从一小小营头打下这份基业,殊为不易。

    方今乾坤失序,王兄起于微末,体察天下疾苦,常谓我言,止戈为武,我等大丈夫生逢其时,当戡平乱世,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治镇以来,王兄外抗强敌内抚孤寡,料民生,兴教化,无一日懈怠。

    奈何天不假年,歼我良人。

    诸君皆是王兄之肱骨,是我镇之柱石。今王兄创业未半而先殂,我等生者,尚需……尚需……努力,以告慰王兄在天之灵。”

    李三说得情真意切,郑守义却渐渐收了泪水,心说,戡平乱世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这是你李老三的话吧。

    李三停口,目光一一扫过众人,而后缓缓抬手,将黑幞头猛然取下,露出一个黑头巾包着的脑袋。郑守义总觉着哪里别扭,又见这厮一把扯下头巾,就现出一颗锃光瓦亮的秃瓢来,惊得老黑一跳。

    大唐开放包容,发式多种多样,且唐律并无髡刑,所以各种奇装异服层出不穷。什么杀马特、烟熏妆,脏辫,大波浪,又或者各种胡儿造型,林林总总,可能受限于技术水平与后世不能完全相比,但要说这个花样那是绝对不少。

    但是,汉人的主流还要讲究个束发的体统,若非遁入空门,罕有剃个秃瓢的。

    尤其是身居高位者,更无此例。

    所以,李老三这么个造型,着实惊呆了郑守义,也惊呆了在座的许多人。

    便听李老三道:“家兄因梁贼而死,此仇不共戴天。

    天下未能一统,百姓尚在水深火热之中。我李三郎今日断发明志,当继承王兄遗志,戡平乱世,再造大唐。

    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

    不灭梁贼,不能混一天下,李某绝不蓄发!”

    他这一说,底下陈新国、胖五郎等辅军系统的将领也纷纷摘下头巾,露出一颗颗卤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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