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近前一个位置让郑二坐了。缓声道:“怕什么,怕爷爷死了么。放心,没了谁天也塌不下来。”言语之中,辽王的目光就在郑守义身上晃悠,非常温柔友善。

    辽王说得随意,但动过歪心的郑二就不能淡定了。尤其每次辽王的目光落在身上,明明十分温暖的样子,可是郑老板却感觉冰寒刺骨,总觉着自己的这点小心思被辽王看个通透,有种跪地磕头请罪的冲动。

    悄悄咬了一把舌尖,提醒自己清醒,同时狠命稳住心神,屠子爷拿出毕生绝学,忽闪起一双大眼睛装傻道:“头儿,这话咋说?”

    辽王却不答他,和煦的笑容挂满面容,映在老黑眼里,却是那样刺目。

    辽王笑道:“说说,这一趟收获几何?”

    郑二忙道:“哦。王景仁、李思安这路退过河就跑了,几万人走了个干净,畜牲也没捉到。

    韩勍这边估计只跑了数千,可惜也没追上。

    这路甲仗军资收获不少,铁甲皮甲怕不有数万套。

    柏乡、柏仁城中钱粮甚多,还在点算。

    呃,梁军退回邢州了。

    呃,我军兵寡,便没敢追。

    嗯,就这些。”

    在辽王面前,老黑总是有种裸奔的感觉。辽王眼神扫一扫,老黑就感觉心肝脾肺肾全被看透了一般。若非这些年他老黑也练出来一些道行,恐怕当下就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辽王好像真是关心此战的虏获,闻言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盘算什么。

    末了,辽王才道:“薛阿檀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辽王似乎随口一问,却让郑爷心头一跳。难道跟老薛的事败露了?不对呀,回想自己跟老薛也没说什么呢。便道:“梁军跑得急,军资丢了一地,薛郎还在打扫,让俺先行一步回来。”

    辽王微微颔首,望着房顶想了片刻,上下牙齿敲着“当当响”,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此次梁贼挑事,若就此罢手,则不足以彰显我军声威。

    明日,我军移驻平棘。

    我已令周德威南下龙岗。

    你部汇合李承嗣,去魏州。

    哼,天雄军跟着梁贼作孽,岂能轻松放过。

    路程你熟,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

    郑哥儿乖猫一样头点如捣蒜,道:“晓得晓得!”辽王愿意讲这个,郑二儿是千肯万肯。

    辽王仍是微笑着看了这个老部下片刻,才道:“累坏了吧,去,洗洗风尘,好好歇宿,我不留你吃饭了。”

    打发郑二滚蛋,辽王艰难地挪动身子趴在榻上。

    一直侍候在侧的儿子李洵立刻过来,帮他掀开衣物,露出右背上的一处伤口。创口本身不大,已经止血结痂,只是周边大块淤青让人瞧得触目惊心。

    其实外伤并不要紧,比较难受是胸内似被震伤。这两日还会时不时地咳血,虽已不多,但毕竟不好,而且每次咳嗽都会隐隐作痛。

    李洵用素麻布沾了清创酒,将创口略作擦洗,而后换了疮药。

    就这么趴在榻上,辽王的目光落在儿子身上,久久不能离开。

    这次受伤是完全出乎意料。

    说来从军二十余年,他李崇文还真没受过几次伤,没想到,一受伤竟是如此严重,仿佛要把过去几十年的账都还上。

    最要命的,伤的不是时候啊。

    按他身体状况,辽王自觉再干十年毫无问题。听说朱三最近身体一直不大爽利,他李大郎还惦记着把那厮熬死好捡便宜呢。

    此战取胜,虽然总体还是梁军实力更强,但是粗粗计算,打掉了朱三的两万侍卫亲军,够他喝一壶的。

    休看只有二万人,这可都是朱三的根本,就好像豹骑军打没了自己得疯,折了这些人,朱三还能睡得着觉么?

    要知道,朱三和侍卫亲军,或者自己的豹骑军,其根本作用不在于对外作战,而在于震慑镇内。就好比一个陀螺,这兵是基石,是陀螺下面的那个豆儿。有了这个豆儿,其他的队伍才能飞舞旋转起来,镇中上下才能平衡。

    一旦这基石坏了,震慑属下的力量就大大减弱,弄个不好就得曲终人散了。朱老三再说兵多将广,但侍卫亲军也就这么几万人,这可是比进军还紧要的基石。一把折了二万,如果老三的消息没错,这就是侍卫亲军三去其一啦。

    若没这个意外受伤,他李大郎此时完全可以借势狠搞一把,咳!

    当时怎么就吃了这个闷亏?

    现在麻烦反而到自己脑袋上了。

    哪天若自己归西,大郎能接得住么?

    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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