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勖其实很想跟将领们探讨一下,假如维持现状,先整顿内部可否。又觉着这话说了露怯,终不能言。

    待散了帐,晋王在几个卫士随行,准备出去射猎放松心情。

    七八月正是百兽肥美的时节。

    却见李嗣源带着两个儿子,似乎在等自己。晋王主动问曰:“阿兄?”

    李嗣源道:“晋王外出,须有护卫。”

    李存勖一招手,领着百余骑驰出了营地。

    阴山脚下,水草丰美,林木繁盛。

    众骑士飞驰在林间草场,穿梭于溪水河滩,飞羽破空,半日猎了走兽许多,射下飞鸟不少,有野猪、野鹿、黄羊并各色山鸡,也有从水中射了肥鱼的,就寻了一处干净的水泡子,架锅点火整治起来。

    出一身透汗,李存勖兴致颇高,看一个七尺高的青年在那里忙忙碌碌,以马鞭一指,道:“你过来。”

    那青年一愣,边上李嗣源道:“二十三,你来。”

    那青年便将手里的木柴丢进火堆,过来向李存勖拜倒。

    李存勖道:“我记得你,李从珂,对吧。”

    李从珂答曰:“是。”

    “打夹寨,你与从审率先破寨而入。功劳不小。”李存勖对李嗣源道,“阿兄,这是好儿郎啊,皆我栋梁。从珂,对面有个郑守义,与你身高仿佛,是义武镇节度使,来日你斩他狗头,孤不吝爵赏。”

    若是外人瞧了听了,多半会觉着李存勖拿腔拿调,因为他与李从珂原是同年,都在光启元年生人,而且李从珂的月份可能还要大些。这是论辈分,李存勖就要长了一辈,还是晋王,身份尊贵。

    李从珂本就是被李嗣源掳来的孩子,晋王这般与说话,倒是一点不觉着违和。

    李嗣源亦觉这养子争气,在侧但笑不语。

    待酒足饭饱,李嗣源觑得一空,进言道:“晋王。我虽有众二万,与卢龙相比,仍显不足。既振武军未失,若能缓上一二岁动手,或许更佳。”

    李存勖万万没想到,这话是从李嗣源的嘴里说出。在上下讲究一个“猛”字的河东军,李嗣源可是个中翘楚,李横冲,横冲都,不是戏谑之词。“我倒忘了,阿兄与卢龙多有交手,想必有以教我?”

    李嗣源道:“幽州突骑,历来精锐。不单山北子弟骁勇,便是塞内汉儿亦与别处不同。早年李可举时,我军便吃过彼辈大亏。”李存勖知道这是说的阿翁、阿耶造反那会儿,最后把沙陀人打崩的,就是幽州李可举。

    “嗯。似是大顺、景福年间,若无匡威,成德亦已讨平。这卢龙兵我见过,那黑厮所部毅勇军,据说在辽王麾下也是首屈一指,只是,我亦未觉其有甚过人之处呢。”李存勖道,“以我所见,论个人武勇,我军并不逊于辽贼。”

    李嗣源仿佛完全听不出晋王的不快,继续说道:“晋王所言甚是。论勇武,我军不逊于彼辈,然我军之误,在于不能令行禁止。

    我军勇则勇矣,却无军律可言。进则一窝蜂,打得顺手便收不住。汴兵常使计诈败,诱我军入彀,正因于此。

    有时分明敌军已败,却因我军追击无序,反胜为败。”

    “不对吧。”李存勖眉头紧皱,印象中,河东军在战场上尚能令行禁止嘛。

    李嗣源感觉,对这个令行禁止的理解,晋王跟自己可能有些误会,但此时他不想纠结这个,反倒有点脸红地说:“所部能进退自如者亦有,奈何廖廖。”

    河东军中当然有真能治军的,比如昔年李存孝就是其中翘楚。

    世传李存孝勇武过人。勇不勇?确实是勇。即便放到今日,至少河东上下也未必找出一个能与其比肩者。但是李存孝之所以成名,却恰恰是其能治军。其所部进则如雷,退则如风。

    至于个人武勇,嘿嘿,在千军万马中用处也就有限。

    其实,薛阿檀的铁枪都也不错,李存贤也还行。可惜这些人有个特点,就是跟盖寓这帮老货都不对付,最后不是死了,就是叛了,总之在军中混不开。

    想到盖寓,李嗣源就很不屑。这厮被人捧得老高,说是什么河东第二人,如何如何有道。狗屁!他是治军还是能管民。

    李嗣源为甚说这个话题脸红呢?因为他也是个能治军的。

    横冲都胜多败少,难道只是因为会横冲?李嗣昭还会横冲呢,怎么老被人捶。正因如此,李嗣源才特别反感盖寓这帮瞎搅和的老货,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当年他年少,人微言轻,如今有机会,他当然希望从根子上改变这个状况。

    如果不改,河东没有前途。

    响鼓不用重锤。看李存勖眉宇舒展,李嗣源估计晋王已经想明白了。

    本来他还想说说治民的事,但是晋王已经在改,又不是眼前急务,也就罢了。

    李嗣源仍然着眼于治军,道:“若能多些时日整肃步伍,使军令通达,进退有序,岂非更好?

    代北贫瘠,养不得大军。只要谨守忻、代,使其无从南下掳掠,李可汗便只能从幽州运粮,靡费极重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章节目录

刀尖上的大唐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书林文学只为原作者老蜻蜓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老蜻蜓并收藏刀尖上的大唐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