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开刘四、安娃子在南边忙碌不提,却说郑守义郑大帅过完年,从卢龙回到定州,就盼星星盼月亮,盼着带头大哥早来视察。

    这次远征河东,钱粮没落下多少,倒是牵了万多头畜生回来,镇中留下五千,其余都给幽州送去,聊表心意。然后郑守义就琢磨着怎么接待。

    在镇里接待辽王,郑守义不是第一次,当初讨成德,大李子就带队来过。只是今时不同往日,郑大帅就有些紧张,纠结,生怕办砸了事情。按说,以大李子的简朴性格,老郑感觉应该不必麻烦,见到定州被他治理的妥当就能满意,但是张泽却说一定要大操大办。

    对这些弯弯绕黑爷不太理解,有些肉痛地说:“我若铺张,只怕李哥骂我。”

    这也不怪郑大帅小气,实在是囊中羞涩呐。

    尽管冯老头和刘三用心经营数年,如今的义武镇,一年下来无病无灾也就收得七百多万石粮。这是所有耕地的出产,扣除家家户户的口粮、种子,比从前能多收一百万石左右,那也就二百多万。

    绢帛收得三四十万匹。

    榷盐得五六万贯。

    榷酒有个几万。

    噢,自成德往江南倒腾粮食也能有点进项,但是很不稳定,抽风一样。

    进项就是这些。

    而郑大帅仅仅供养万多牙兵,连人带马,一年就得造掉一百多万石粮。官吏俸禄,各色开销,花钱如流水。哪怕有点积蓄,像去年这样打,也得花个底掉。征发夫子,道路转输消耗,加赏,林林总总,又比如威武军这帮杀才在定州吃一年,难道还能从幽州运粮过来?不都得老黑出血。

    除了战备粮,义武的仓里实在是没有什么积蓄,就算前几年剩下一点底子,年前也已被李老三弄走拿走填幽州的窟窿了。

    辽王与梁王在河北,大军相持日久,消耗甚大。沧州又遭兵灾,还得救济帮补,钱粮何来?李老三能放过他老黑么。

    张泽看老黑这守财奴的嘴脸,苦心劝道:“让他骂,岂不闻李克修之事?”

    这是河东的一段故事。

    李克修是李克用的弟弟,曾任昭义节度使,据说是为人勤谨,爱士养民,治下平和,自己也很节俭。有次李克用来视察,这厮招待得比较朴素,没有大肆张罗,结果独眼龙觉着被弟弟冷落,当场抽了李克修一顿鞭子,把他拿下。后来就由李克恭接任,然后李克恭镇不住场子,闹得昭义大乱。

    郑大帅咬着嘴唇道:“李克修下台,只怕不是招待不周吧。”当初听说此事,咱老黑也信以为真,如今嘛,他却觉着十有八九是李克修跟昭义降兵有些不清不楚,又或是别事犯了晋王忌讳。

    他这个义父,虎是虎了点,但不是糊涂人。

    张书记道:“别管那多。主公招待用心,辽王嘴上骂两句,心里还是喜欢。”

    郑守义继续咬着下唇,在心里盘算这个钱要从哪里出。躲在后堂偷听的母大虫有些坐不住,抖抖衣袖冲出来,道:“这厮。张书记所言不差,这钱该花。休再多言。”转脸和颜悦色向张泽道,“张书记只管去办,多少花用尽管找我。”

    张泽这是头一次撞到如此局面,看看老黑面色如常,起身向主母施礼告退。

    待他走了,母大虫忽一把揪起老郑的耳朵,道:“你这老狗,莫非与这厮合起伙来算计我。”越想越觉着自己被这黑厮摆了一道。

    “疼疼疼。”

    郑大帅勾着腰配合自家老婆,道:“镇里甚个光景,你不比我明白?好容易攒点钱,去岁一年全打光了。”拉了母大虫坐下,郑二几次难以启齿。

    母大虫道:“有话说,装假么。”眼珠子一转,道,“又从哪里弄人回来了?”

    “胡说什么。”郑大帅连忙撇清,心里却有点虚,幽州是新养了两个不假,可是这能怪我么,那是大李送的么。“我有个想法。”

    “讲。”

    郑守义道:“此次在幽州,发觉我家在定州日久,都有些陌生了。觉着与秦郎、张郎等亦隔了一层,这不是好事。”

    母大虫道:“你待怎地?”

    迎着母大虫凌厉的目光,老黑好悬没敢出口,最后还是硬着头皮道:“要不,你搬回显忠坊吧。”

    母大虫一双虎目在老黑面上来回转悠,一脸狐疑道:“老狗,打什么主意?”

    郑守义亲自起身将闲杂人等赶远,回来悄悄给母大虫讲了丁会之事,然后道:“张德、秦光弼,哪怕李承嗣,哪个不比爷爷根子深?义武给我了,这帮杀才能顺心了?此次我在山北,张德这厮便跟我横挑鼻子竖挑眼。丁会何人?他都反了,辽王不会疑我?今日不疑我,明日呢?咱这离得远,越走越生,哪日再有人挑唆,如何是好?”

    “他敢!”母大虫眉毛倒竖,怒道,“你忠心耿耿,若疑你,反他娘地。”

    老黑一把将老婆嘴巴堵住,道:“反反个屁。自立绝不可能。投谁?河东没几天蹦跶了。宣武?梁王信得过我么?到那边有条命在就不错了。丁会都反了,我投他,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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