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守义与张桂娘夫妻多年,打打闹闹,龃龉不少,可是当他听说母大虫重伤,立刻就觉天要塌了。

    很多人,她在,未必觉着怎样重要,只有在即将失去之时,才能体会,有些人,早已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分。就似那身上的一贴膏药,贴了太久还觉着难受,可是真要撕下来,也是真的疼。

    风风火火回山北,只怕还是记挂这个老婆多些。

    看到张桂娘呼吸均匀,面色红润,郑守义心中大定。蹑手蹑脚上来,攥了巧儿精致的小手,看她两眼通红,想必是十分辛苦,便让她先回去休息。郑老板自蹲在榻边,瞧着躺在榻上的母大虫睡得香甜,乖猫一般。

    屠子哥无声地擦去鼻侧的泪水,不忍将她惊醒。

    其实老黑一进门,张桂娘就已醒了。眯眼看老郑为自己垂泪,母大虫睁开双眼,抬臂拉住他的大手。

    “娘子醒啦。”

    郑哥声音有点沙哑,以为是自己惊醒了她,竟有点手足无措。

    “嗯。几时到地?”吐出几口浊气,张桂娘说话气息沉稳,中气不缺,感觉只比二哥印象中清减了一些。又听母大虫略带愧疚道:“月里朵和她那两个孩儿丢了,怪俺没……

    一只黑手将她后面话语堵住,老黑道:“某知矣,某知矣。不怪你。”

    得他这话,母大虫也不矫情,坦然受了。

    谁喜欢女子来家抢男人?若论她本心,家里这群女人,她一个都瞧不顺眼,可是礼法如此,有些事,母大虫也没辙。至于那两个小杂种,她更是全然不在心上,两个庶出的野种,算个屁。但是,喜欢与否是一回事,毕竟家里人丢了,她做主母的该有姿态总归要有。

    这个月里朵,还真是早走早踏实。当时战事紧急也没多想,后来这些日母大虫养病无事,回头再看,越想越不是味儿。哎呀,这不是个善茬子啊!敢带队上城,还亲手毙敌数人?平时看着恭恭敬敬,岂料如此剽悍?若在家久了,天晓得给自己闹出多大的祸事。

    郑守义哪里想到老婆心中的念头,就问起那夜激战。

    母大虫让郎君扶了自己坐起,回忆了片刻,道:“许是受了风寒,俺昏睡了一日。那夜才醒,便说援军将至,我怕这帮杀才懈怠误事,便来瞧瞧。结果真让老娘撞上贼子在夺西门,俺便带人一阵好杀。

    可惜来晚一步,让贼子开了城门。好在王指挥早以巨石从内堵住了门,急切间胡儿也不能搬开,城门只开条缝,过得一二人。我等杀尽了城内奸细,又去堵门,一番厮杀,总算将门关上。狗日地也不知哪个畜牲扎了老娘一刀,幸亏有甲。”说到最后,母大虫威风尽显,讲话都是虎虎生风,哪里是只病猫,还是那条威风凛凛的下山虎。

    “我看伤在哪里?”

    张桂娘掀起毯子,指着小腹左侧一处。

    郑守义看去,只见她整个肚子都裹着布条数重,也看不见里面的模样。母大虫讲得轻松,但郑屠子又不是没打过仗,那夺城的凶险可想而知。就看这个位置,距离开膛破肚也就不远了。

    拉着老婆手,慢慢陪她说话。

    ……

    自郑守义南下塞内,夫妻俩已有数载未见,此番重逢,各自叙说了境况。郑守义向老婆讲了南下征战数年经历,母大虫则说些家中的大事小情,比如,嫂嫂一家决定留在柳城,未与他们一道南归,又讲些围城以来的情况。

    公母俩絮絮叨叨,日已落山。

    一家人吃罢晚饭,郑老板心情大好,换了便装,全家济济同堂,天南海北扯淡。因毅勇军主力还在后头,好歹要等大舅哥过来才能动手,从德州到营州数千里地跑下来老黑也累,就打算好好休息两日,结果别都鲁抹着眼泪就来了。

    “大帅,大人,你可要给我做主啊!”开口直接就叫了爸爸。

    别都鲁他苦啊。

    赤烈部辛辛苦苦几十年,这此一夜回到解放前,真是惨。部中子女财货几乎全失,只逃出二三百精壮,孤魂野鬼般惶惶不可终日。蠢货们见了大酋长回来,一个个哭得撕心裂肺,其声之悲怆,气得别都鲁一人一鞭子狠抽。

    别都鲁手指脚趾全用一便,算上南下归来的七百多精壮,整个部落也就剩下千把号人,惨呐!真是惨。还好有这千多精壮在,更要紧还有唐朝爸爸在,还有希望翻身。这不,立刻就来找郑爸爸哭诉委屈了。

    别都鲁哭得悲戚,边上速合更加哀凉。这厮的部落比赤烈部本就弱小,此次南下精壮尽出,部里只剩妇孺老幼,根本就没跑出几人。原想南下发财,结果落个老巢全毁,除了带在身边这三百多人,部落可说是亡散殆尽,能不哭么。

    作孽呀!

    如今这难兄难弟已是毅勇军自家的弟兄,做为大哥不能不管呀。郑老板努力挤出两滴眼泪,安慰道:“放心,不日北征,定要讨还血债。”

    云云。

    好容易安抚了别都鲁、速合回去,老黑不禁默默叹气。

    其实毅勇都的老人们心情都很糟糕,他们家眷多在柳城,此次躲在城里,人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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