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言万语,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四个字。

    什么?志存高远?那不可能,就是“种类下贱!”

    见过大场面的王指挥站在墙头,看着城上城下菜鸡互啄,眼角有点发干。心道好悬,同时又有些疑惑,尽管手下远不能同老三都等精锐相比,但是看看秃头蛮器械粗陋,想攻破燕城怕不能够。是凭那几根大木杆子撞城门,还是那几架飞梯爬墙头么?

    ……

    尽管数日攻城进展不大,阿保机的心情却并不着慌。

    在他身边,主要是耶律家的兄弟、亲族。

    “敌辇,你看出什么了?”

    阿保机的舅哥萧敌鲁见问道自己,沉声道:“城中守军羸弱。”

    “不错。”阿保机信心满满道,“我早说,唐儿心在山南,山北只是个空架子。若在从前,唐军早杀出来了,我军渡河就没敢骚扰,这都围了数日,可见一兵一卒出城?只要咱打掉一东一西两支唐军主力,再将这些屯点毁去,嘿嘿。明日起,旦夕攻城不停,我倒要看看,燕郡城能撑几日,柳城和辽城这两支乌龟又能熬到几时!”

    ……

    次日,血战开始。

    多年经营,燕郡城外城周长十二里,城高二丈,面阔丈五,每四十步有马面,东南修有内城,长宽各五十步,其中望台即点将台是城中最高处,较外墙还高一丈五尺,站在其上,全城内外景致尽收眼底。

    挨着外城的东北角,又围了一座附郭,城墙稍较外城挨了一二尺,如今安置了许多逃在城中的人口。为了避免间隙作乱,李老三对塞外这几座城,都做了苦心经营,如今真的派上了用场。

    天微微明,契丹人便出营攻城,仍是撵着所获部民、屯众,搬土堆石,用生命和鲜血填平了一段段城壕。其后,便将些简陋的刀枪丢在地上,让幸存者拿了,继续扛着飞梯登城。

    城下,一片哭嚎。

    有了昨日的教训,王指挥在军中苦口婆心做了半宿的思想工作,连哄带吓,总算守军还算听令,城头箭矢齐发,打得有板有眼。

    在消耗了数批生命后,契丹忽然换上一波悍匪。因胡儿皆着皮袍,城头守军亦未能辨明,待接战才知不同,原来是渤海人与部分野人。这帮杀才口衔刀、手持盾,搏命猛冲,城头守军已经习惯了前面那些软趴趴的节奏,竟被打个措手不及,许多敌军攀着飞梯就上了城头。

    眼见城头的菜鸡囊糠,王指挥旋风般带着数十亲兵冲上。这些是城中为数不多的老卒,有的缺手,有的瘸腿,但是作风狠厉、配合默契,着铁甲,持利刃,一个冲锋就将城头的胡儿杀败,解了危机。

    城下敌军亦如潮水般退去,王指挥俯在墙头,喘着粗气,心情大坏。

    ……

    城中粮库有多处,内城外城皆有,张桂娘所在是燕城西南角的一处,与内城西墙不远。母大虫丰富经验,请得差事,从城内征召大批壮妇,搜罗大锅囤积柴薪,准备布匹,将全城有数的几个郎中以及全城的屠子都给弄来,做好准备。

    累呀!

    头两日伤病不多,但是屠宰任务重啊。进城许多人口,还有数不清的牲口,大军围城,哪有粮食养它们,趁着没有掉膘,韩刺史一声令下,全都杀掉,反正城里盐多,统统腌起备用。母大虫自告奋勇,主持了大部分宰杀工作。

    好乖乖,短短数日,用废了多少好刀。

    前面打了几天,伤兵也没几个,今日倒好,刚过正午,就从城上运下一批又一批伤患,人人鲜血淋漓,哭嚎不止。屠子店的老板娘指挥几个熟手屠子,帮忙包扎止血、接骨截肢、缝合伤口,看看手法都已圆熟,遂让郑老四盯着,自又披了甲,来寻王指挥、韩刺史。

    韩梦殷一直在点将台,见这悍妇到了,忙迎上来道:“夫人怎么来了?”

    母大虫抱抱拳,道:“怎么伤兵来这许多?”

    此时,胡儿正在玩命攻打,王铎忙着指挥顾不上招呼她,韩梦殷就领着母大虫来在窗前,指着城下道:“胡儿发了疯,守军经验不足,方才吃点小亏。还好,王公指挥若定,李军使勇武,当无大碍。”

    顺着韩刺史的手指,郑张氏向下望去,正见守兵们将一锅金汁倾泻,烧得城下惨嚎。有几个胡儿刚刚露头,便被军士用大枪戳翻坠落。一个身披明光铠的将领,在若干卫士簇拥下,于城头来回比划,想必就是妹婿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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