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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文馆中,洛玄镜正提笔在文书上勾画,她年岁已经很大,不再如同年轻时那般绝代风华,但依旧温婉娴静宛如山泉之水,发间的几丝白发并不显得破败。

    从贞观初年她接手修史一职后,这么多年来,她几乎就一直都待在弘文馆中,这些年,她主持编纂了几乎从汉末以来的所有史籍,仅仅废弃的草稿就可以堆满一座宫殿。

    在那些年中,有太多东西都掩盖在历史迷雾中,有太多君王删改过史书,造成大量错误,乃至于对立的记录。

    有些记录并不如何重要,可以忽略掉,或者合理推断出来,但有些东西却必须被知晓,以及改正。

    在这个过程中,她以及一众共同编修史册的洛氏女,自然不只一次的使用青史,去印照那些关键的、必须记录在史册上的、但不清晰的史料。

    只能说,幸好,神器青史对人的负担不是即死性的,而且不仅仅洛玄镜一個人在用,有人分担那种反噬。

    “馆主,您的大公子在门外求见。”

    馆中僚属恭敬上殿来,人生的际遇就是如此,洛玄镜因为得以坐镇弘文馆十数年,卓有大功,而得以凭借女子之身,成就天下文宗,深得大唐文人敬仰。

    洛玄镜闻言从故纸堆中抬起头来,眼底闪过一丝喜色,面上却平静道:“让他进来。”

    稍倾,洛君功从馆外匆匆走进,面容上满是悲戚之色,一进馆中就径直跪下,泣声道,“母亲,父亲在荆州遭遇山洪,不幸遇难,孩儿前来报丧。”

    轰!

    简直犹如晴天霹雳落下。

    洛玄镜手中的笔径直落下,黑墨晕绕在白纸上,宛如一点点墨梅,洛君功跪在地上,身体因悲伤而不住颤抖,只听见呜咽声。

    洛玄镜如遭雷劈,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姑苏郡王洛景成,洛氏南归后的江南洛氏家主,这些年在苏州刺史、六部尚书等职位上不断转迁,后来又在都督职位中迁转,可以说除了不曾拜相之外,大唐各种高官都做了一个遍。

    荆州都督本来就是最后一次迁转。

    因为这些年夫妻二人,聚少离多,洛玄镜已经准备辞去弘文馆主的职位,和洛景成回苏州去颐养天年,享受人生最后的悠闲岁月。

    没想到。

    没想到。

    数月前的一别,竟然是二人最后一次相见。

    在洛玄镜没有回过神来时,她已经泪水扑簌扑簌落下,滴落在本就晕绕开的墨水上,浅重不一,宛如一副天然画卷。

    “可前往吏部报丧了?”

    洛玄镜的声音有些哑,洛君功抬头,“回母亲,已经送了文书到吏部去。”

    洛玄镜沉默一瞬,又问,“你父亲的尸身,可收敛了?”

    洛君泪水潺潺落下,“回母亲,山洪引起山崩,父亲的那一支车队被埋在山中,尸身,尸身……”

    洛玄镜脸色煞白,身体晃了一晃,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听到洛君功的啜泣。

    皇宫并不是所有宫殿都浮华煊赫,亦有许多宫殿朴素的很,李世民坐在上首,望着下首端坐的洛玄镜,温声道:“玄镜小姐,还请节哀。”

    一句玄镜小姐,让端坐闭塞的洛玄镜也有些动容,仿佛将时间拉回到三十年前,那时的洛玄镜,还刚刚同李世民相识,那时的李世民还是十几岁的少年郎,洛玄镜也不曾嫁人。

    李世民手中是洛玄镜的辞呈奏章,他翻看了一下后温声道,“玄镜小姐,朕知道郡王辞世,你一定很是悲痛,朕亦悲痛不已。

    朕可以给伱放一个长长的假,扶衣冠冢回苏州,但这辞呈,就收回去吧。”

    洛玄镜脸上满是哀伤的神情,“臣谢陛下看重,但臣本就准备待夫君荆州都督期满后,回苏州颐养天年,现在看来,这是天意。

    老祖说,人生在世上,只要有一项值得纪念的功业,那便不枉此生。

    臣这一生,为天下修史册,为大唐正黑白,略有声名,也算是不负这一生所学,事已至此,臣已身心疲累,再不想这世俗之务。

    请陛下准予臣致仕。”

    “唉~”

    殿中光影重重,烛火时亮时暗,正如此刻殿中二人的心境,良久,李世民才叹息道:“朕又如何能强人所难呢?

    爱卿返回苏州,朕为你加开府仪同三司,以礼部尚书职衔全俸荣养。”

    在大唐,官员身体欠佳或年逾七旬可以退休,称致仕,也有洛玄镜这种,主动退休的。

    五品以上官员退休由皇帝批准,所以洛玄镜来找李世民特批,可以最快退休。

    六品以下官员退休则由尚书省批准,这是尚书省的权势体现。

    在退休后,五品以上官员退休享受在职的时候一半的俸禄,但有功之臣因天子特恩者可获全俸。

    对于豪富的江南洛氏来说,这些俸禄不算是什么,但这是一种恩宠的体现。

    任何需要皇帝多下一道旨意的规定,都代表了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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