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打道回府,也是不虚此行了,终于见到了一大拨“活物”,古异鬼怪神仙皆有。

    有看不清面容的女子,身穿青色长裙,衣袂缓缓飘摇,有画壁仕女那种衣带当风的美感。

    她是跪坐姿势,身前摆放着一条小案几,上边搁着几件样式古朴的陶制酒具。

    有一座不断下沉的悬空巨山,约莫比中土五岳加在一起还要更高。但真相却可能是比浩然天下的一粒尘土都要矮。

    山巅有个手捧头颅的项上无头者,头颅之上,眼多如蜂巢之孔,发现陆沉之后,或眨眼或闭眼,嗡嗡作响。

    一个不停开口言说、手指书写、类似用鼻音颂唱佛偈两个字的古怪存在,似乎不喜被人打断自己,爆喝一声,“聒噪!”

    片刻之后,这个古怪存在又开始重复,那两个字,是“自由”。

    偶尔才会稍有不同,古怪存在大哭不已,喃喃自语一句,不昧因果,不够,远远不够。

    一处好像以无数颗雪花钱淬炼而成的雪白高台之上,设置有各种作祭祀用的神台,一缕缕香烟袅袅升起,却又缓缓落下,各有高低。

    大概是个以古法娱神求长生的。

    高台“隔壁”是一条古木小舟,有绘满龙的“一件紫袍”飘浮在船头,以远古言语嗤笑道“道路都断了,还妄想接引天地,如何能够小巫见大巫!”

    有个眉毛极长、肌肤极白的男子,貌若远古得道真人,大概是难得见到客人来此,他的面容逐渐清晰起来,姿容俊美,但是依旧难以掩饰一双眼眸的黯淡无关,男子盘腿坐在那条长链附近,横一支大戟在膝盖,兴许是太久没有正儿八经开口说话了,他嗓音沙哑得如刀磨石,笑问道“何人来自何时何地?”

    只是他很快就自嘲道“你肯定是听不懂的了,以那场变故计起,毕竟都过去八千年了。”

    陆沉听不懂对方的言语,却心算得出。

    晓得了,是一个来自很久以后的练气士。

    这至少意味着在很久的将来,犹有练气士能够来到这里,挺好的。只是再一想,好像也未必,万一是武夫足够纯粹呢。

    有剃掉两条眉毛的女子,她轻轻翘起手背,看了又看,这才抬起头,饶有兴趣,看着那个远来是客的道士。

    此外还有一拨存在,影影倬倬,若隐若现。

    陆沉粗略算来,与蛮荒有大道牵引的,居多。

    也对,妖族修士天生肉身强悍,山上登顶更快,不怕天不怕地的,总喜欢靠双手打破一切旧天条和新规矩。

    有个老态龙钟的头戴高冠者,步履蹒跚,摇摇晃晃,来到陆沉眼前“十几步”外,竟是以蛮荒雅言问道“陆法言死了吗?”

    陆沉笑答道“前辈若是与他是故友,可以哭了,若是有仇,就可以释怀,都不用报什么仇,因为陆法言已经被某人吃掉了。”

    高冠老者点点头,死死盯住这个“年轻道士”。

    陆沉便用蛮荒雅言笑问道“敢问前辈道号。”

    高冠老者眯眼道“就没什么道号,曾用化名章脚,让我想想,得仔细想想,想起来了,没做过什么大事,就是专杀蛮荒的止境武夫,呵呵,这些家伙,一个个眼高于顶,除了不能上擂台问拳,哪哪都好。”

    陆沉小鸡啄米,使劲点头“我就曾问过一位高人,跟人问拳,若是对手不配合桩架、把式怎么办?前辈你猜那位高人是怎么回答的,答案有趣极了,他说任你拳种百千,上了擂台分生死,都是王八拳。”

    高冠老者点头道“高人有高见。可惜见不着了。”

    陆沉还是使劲点头,说道“别见,千万别见,我怕前辈会被他两三拳打死。”

    高冠老者盯着陆沉看了一会儿,“信你说的,是当真见过那个家伙的。”

    陆沉向前走出一步,老者便一路退回去,笑道“好好一个道士,学什么剑术,修道不该心无旁骛吗?”

    虚晃一招便吓退一个飞升境巅峰的蛮荒大妖,陆沉停下脚步,得意洋洋,“吓不死你个老东西。”

    老者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继续往后撤退,最终身形消散在一团白雾中。

    陆沉蹲下身,伸出手掌,掌心轻轻贴在那层琉璃水面之上。

    低头望去,似乎瞧见了一只在“水中”翩跹的蝴蝶。

    一双极致精粹的金色眼眸缓缓睁开,俯瞰着那位头戴莲花冠的年轻道士。

    对这尊远古高位神灵而言,道士哪怕有几千年的道龄,确实依旧年轻。

    无言语,无心声,无丝毫涟漪。

    如擂鼓,如雷霆,如江河滔滔。

    “陆沉,三千年前你就试图过界,还要再尝试一次,再次触犯天条?”

    陆沉身形摇晃,只得缩回手,轻轻叹息一声,抬起袖子,抖落出一张蒲团,飘落在水上。

    陆沉坐在蒲团上边,双手叠放在腹部,默不作声,开始凝神,坐忘,心斋。

    有一个远古道士站在一条远古凶兽的头颅之上,在水面上游曳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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