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云望向暅之的眼神有些疑惑,“二哥,你不是一向不喜易数这等形而上之学么?怎么也学起华阳先生的占卜之术了?”

    暅之摇头微哂,仿佛是在对庆云的情商表达无奈,

    “六合观观主苏七弦是道门名宿,和家师也是至交。

    他的名气虽然还谈不上妇孺皆知,但若对江湖人物提及,也可算是如雷贯耳了。

    厉威将军高飏现在更是名传江北的大人物。

    盖坤既然托庇在此间,自然没有打算刻意隐匿行藏。

    檀宗虽然潜伏多年,但也不能算是匿迹江湖。

    若盖坤真如传言般叛门求荣,为什么这些年里就没听说有人去找他的麻烦?”

    庆云闻言愕然,他本未经世事,哪里曾经想过其中道理?

    甚至连这个问题本身他都无法像暅之这般参悟出来,只能喃喃问道,“是啊,为什么呢?”

    暅之早料到庆云如此反应,继续仔细分说,

    “说明檀宗内部本身就有不同的声音,盖坤的身后一定还有身份超然的宿老为他背书,所以盖坤才可以身在明处而不虞后事。

    这个道理,其实非常浅显,那日四妹邀你北上的时候,我便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而今日四妹的表现,又略微有些……”暅之说到这里,顿了一顿。

    他深知庆云对瓠采亭那种源于情态初萌的盲目信任,因此想推敲一个更合适的词语,将本来准备好的“蹊跷”两字吞了进去,改口道,“略微有些冲动。”

    “你是在怀疑四姐?”

    庆云问这句话的时候,显然在极力压抑自己忿懑的情绪。

    虽然暅之用词已经非常委婉,但是任何对瓠采亭的质疑都会激起庆之源自本能的反感。

    暅之自然听得出来,出言也更加谨慎。

    他仔细地琢磨着认识瓠采亭以来的种种,心下也认可那个女孩的率真性情。

    尤其是那日结拜之后,他对这位四妹,也是发自内心地接纳。

    但这并不能完全消除他的疑点,于是淡淡地补充道,

    “并不是怀疑她,而是感觉我们在走入一个很大的局。也许四妹本身就是局中的一枚棋子而不自知。”

    庆云沉默良久,此次偏过头,却没有开口,最后终于还是叹了口气,

    “二哥,我知道你的谨慎并无恶意,你的疑虑也自有你的道理。

    但是这一切既然还没有明确的证据,我的道理便只有一个,我相信四姐。”

    暅之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虽然结义就在昨日,但他们两人的交往可不是一朝一夕,怎会没有点到辄止的默契?

    他笑着望向前方,六合观已隐约在半山云雾之中,“也罢,结义一场,何妨共蹈一番风雨?”

    庆之也终于笑了,“这才对嘛?有二哥在,哪里有一颗烨鹄弹解决不了的事情?如果解决不了,那就再来一颗!”

    “野,野狐谈?”这会轮到祖暅之摸不着头脑了。

    “哎,就是你做的那个,甏!”

    庆之一边喷着飞沫一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那个甏!我给它起了个名字。

    烨者,光华大盛之烨也。

    鹄者,素色天翔隐隐浩然之意也。

    一道白影如鸿鹄飞落,甏的一下,光华大盛,然后就什么都没了。

    就是这么个意思。”

    “哦!”暅之脸上的表情就像是看着丹丹国来的苦行僧一样精彩,

    “庆弟你这些年的易经可真没白读啊,于训诂一道的确有异常人。

    烨鹄弹!真是野狐谈,你开心就好。”

    两个人就这样一唱一搭,转眼已经来到了观前。

    这六合观虽然也连了几进院落,却是建在半山间的岩台之上,在峭壁悬崖,山林掩映之间,并不起眼。

    满是青苔的窄小石阶到了此处已是尽头。

    一座低矮古旧的木质牌坊蹲在参天树影之中,并无任何漆裱,甚至连树皮都仍囫囵附在梁柱表面,结了厚厚的一层苔痂。

    背光的一侧竟有数十株菌伞密密麻麻地聚作一簇,看得人头皮发酥。只有正上方木牌上“六合观”三个大字,木色白嫩如新,痕迹宛然,竟像是刀剑刻成。

    在这一片苍腐之中,铁笔银划留下亮白的刻痕,入木三分,自然显得格外打眼。

    祖暅之不免迷着眼多瞧了两眼,叹道,

    “在这样的高处一剑挥就,次次用力如一,真是好手段!”

    庆云本来不甚确定,但经暅之一提,便也察觉到了。

    这牌坊自然不是新立起来的,那个木牌看上去也呆在那个位置有些年月了。

    牌上字迹若要保证常新,自然需要时常去描。

    但这三个字并非是用漆涂色,而是用剑划出来的。

    反复被描了这么多次,字迹依然不会走形,这说明每次剑迹都近乎相同,刚好能削下薄薄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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