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水的声音。除此之外只剩下寂静。

    睁开眼,模糊中只见前面素白的衣摆,黑色的靴子,好整以暇地坐着,低头看着他。商沉记起晕过去之前千虫啮咬的痛楚,满面汗水艰难地爬起来,盘膝而坐。

    气行转周天,却聚不起来,商沉试了又试,依旧是一具凡夫俗子的身体。

    腰上一条玄铁锁链,如同碗粗,连着湿答答黑黝黝的墙壁。他的身体坐北朝南,西边被锁链锁着的还有一个人,脸趴伏在地上昏迷不醒,左手周围一滩干涸的血迹。

    他抬头,看着水牢里仙姿一般的老者。说是老者已是不然,黑发浓密,如今看起来不过四十,比刚从柳叶坞的牢房里救出来时年轻了不止二十岁。

    “遥溪道长。”素道长看着他,“身体好些了么?”

    商沉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眸底聚煞,冰冰冷冷。

    “你可知道我的名字?”素道长又问。

    “素槿,道号春行。”商沉一笑,“这是你在御虚道的名字,在许氏呢,又叫做什么?”

    素道长笑了笑,那笑容看起来却没有半点的喜色,轻声说道:“不足挂齿。”

    “不足挂齿……”商沉笑了笑,“以道长的修为,在许氏的家谱中岂能没有记载?”

    素道长笑着,眸子里却没有半点的笑意。

    商沉望着他笑了笑:“不在族谱之中,素道长究竟是谁呢……我猜,是个本来便不该有的人。”

    素道长的笑容淡淡:“何谓不该有?”

    “身份低下、无人记得的人。”

    素道长的脸色慢慢地变冷,又是一笑:“你继续猜。”

    “素道长极是明白外门弟子的心,一辈子不能修习真经,只为道长们打杂,怨气丛生。可他们若是争气,依旧能入瑶山,与道长们平起平坐。然而有一种人,无论天资如何好,也永远摸不到半点的真经。”商沉望着他,“道长,是世家的仆役。”

    素道长笑了笑:“继续说。”

    商沉低着头:“素道长的名字叫什么,侍书?司画?奉棋?入不了世家的族谱,即便有百年罕见的天资,也只能为主子们当打手,看着那群扶不起来的纨绔子弟虚度光阴,作威作福。”

    素道长冷冷地笑了笑。

    “素道长,有谁欺负过你,又有谁打压过你?”

    “…………”

    “这些往事都已经不重要,许氏皆灭,道长就算有什么仇人,也已经被道长满门抄斩,连襁褓中的婴孩也都死得殆尽了。”商沉悠悠地望向远方,“我只是好奇,当年道长是如何将自己的亲生儿子偷龙转凤,变成许氏子孙的。”

    素道长的目光落在商沉的脸上:“你怎么知道清溪的?”

    “阴山断水,风华绝代。”商沉叹口气,“素道长不惜一切代价将素容送往阴山,那时我便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对。”

    素道长默然而望。

    “不是天资绝顶的人,不是道长的儿子。不是出身世家的人,不是道长的儿子。没有被世家害过、冤枉过、对世家深恶痛绝的人,不是道长的儿子。”商沉苦涩地笑了笑,“没有在阴山住过的人,也不是道长的儿子。之所以将素容送去阴山,并非别的,只是如果他没有在阴山住过,素道长便觉得他不是你的儿子。道长,我懂不懂你?”

    素道长深深吸气:“你想到清溪,在我的意料之外。你怎么把这一切串起来的?”

    商沉一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告诉我,我便也告诉你当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商沉默然片刻,脸色冷淡:“不稀罕你告诉我当年的事,我要你为蓝英疗伤。”

    “……使得。”

    商沉寻思了一会儿,道:“许清溪的名字曾出现在族谱之中,十年间却不知发生了什么,摘除了。世家极少将子弟逐出家门,若真有,那必定是大事,大肆记载在正史之中。我们读遍了群书,却找不到任何这样的事,因此可以断定,此乃是丑事,是许氏不愿叫人知道的事。只不过这又是什么丑事呢?”商沉低着头,“许清溪,自小受了许氏传承的人,根本不是许家的子弟。”

    “……哼。”

    “多少年的秘密,便藏在静禅宗保存下来的许氏族谱里。”商沉接着道,“那时我就在想,许清溪若不是许家的子孙,又是谁的孩子?”

    “……你便怀疑到我头上了?”

    “素容的父母被你杀死,常年躺在御虚道里,被腐虫咬得肌肤褪尽,如此狠心,却自始至终没有伤他的性命。你害得他流离失所,被人追杀,可我却隐隐觉得这似乎根本不是恨,”商沉皱了眉,似是自己也难以忍受,“是叫人……是令人发指的……爱意。”

    他望着素道长:“那时,我心里面只剩下一个人。天地之间,究竟有谁最爱素容,又有谁从木常的死中真正得益?我越想越是害怕,你把素容当成儿子看待,可你有没有一刻真正为他着想过?那时我才明白过来,多年来我一直在找的,原来是个早已经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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