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一起去刨红薯捡豆子,夏迎秋马上一扫阴霾,从家里找了几个蛇皮袋和小篮筐,信誓旦旦打包票说:“蕙心姐,你别动,就在家好好呆着,教大妹读书写字,体力活儿我来干。”

    “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单蕙心还是有些不放心,“要不然我让我小弟跟你一起吧,也相互有个照应。”

    “可别介!我上次跟小叔子一起还把手给砍了呢!这要是跟个半大孩子,回头受了伤他可背不动我。”夏迎秋说完接连“呸”了好几口,“呸呸呸,我瞎说什么呢!”

    夏迎秋强按着不让单蕙心跟着一起:“蕙心姐,你踏实在家呆着,我中午就能回来了,到时候咱们蒸那——么大一锅红薯吃!你要是心里不落忍,就帮我做个小褥子吧!这针线活儿我实在是做不了,我这每次来例假都弄得天上地下都是,总是得洗褥子也不行啊,大秀跟我说了做一个小褥子铺在上面,以后总洗小的就方便多了!”

    单蕙心还要问夏迎秋要多大尺寸、什么花色的布面,后者早已经跑没了影。

    单蕙心找到块旧布,刚絮好棉花,夏迎秋已经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上气不接下气:“蕙,蕙心——姐——小福子中毒了……”

    夏迎秋说的小福就是李凤英最小的儿子。

    作为明保兴和李凤英最小的儿子,他一出生就比其他几个哥哥姐姐更受到父母的关注和宠爱,再加上和其他几个孩子相差的年龄有些多,所以平时跟小福一起玩儿的都是胡同里的那几个同年龄段的孩子。去年上学之后,他又多了一些同学玩耍,放了学不是去捞鱼就是去爬树,现在需要管教的就只有小福一个孩子,李凤英反倒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太管他,以至于小福一大早就跑出去玩,天都黑了才回家。

    明保兴跟李凤英抱怨过小福不好好上学念书,到处瞎跑着玩,需要管教一下,李凤英总会瞪眼说:“好好念书能念出个什么玩意儿?能顶饭吃?再说了,你家坟前就没长那棵草,还指望什么!”

    其他几个儿女都没正经上过学,字认识不了几个,小福成了家里唯一一个接受教育的孩子,不管怎么贪玩,好歹也在学校里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和一些基本的常用字,李凤英对此已经很满意:“你看,我们家小福这么小就会写自己的名字了,比爹妈强,比几个哥哥姐姐都强,这不就行了?”

    由于李凤英的纵容,小福比几个逆来顺受的哥哥姐姐要嚣张得多,上学的日子他未必去,不上学的日子那就更没谱。

    今年粮食不够吃,尽管李凤英已经尽可能地宠着小福,但是这孩子还是整天喊饿,明保兴不耐烦了会吹胡子瞪眼,小福找李凤英哭诉也没管用,干脆就自己想辙找东西吃。夏天能逮到一些麻雀蚂蚱之类的,天冷之后他发现把田鼠烤了之后味道美极了。几个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儿聚在一起做了个布袋,逮到一起烤着吃,过了一段有烤肉的幸福时光。

    所以这天夏迎秋能遇上小福,也是因为这小子又逃学,到地里逮田鼠烤田鼠。但是这次他失策了,他不知道自己逮到的不是地里的田鼠,而是普通的老鼠,还是吃了鼠药、濒死的老鼠。

    小福躺在树下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几个跟他一起的小男孩儿都吓坏了,四散逃窜。

    夏迎秋看见躺在地上的小福,赶紧拽上旁边几个身强力壮的年轻男人:“快,快救人啊!这是我们邻居家的小孩儿!”

    李凤英觉得自己命里一定和医院有缘——有仇,安生日子还没过两年,自己最宝贝的儿子小福又突然因为吃了老鼠中毒进了医院,她堵在医院的抢救室门口,披散着头发骂着:“你这个兔崽子!你这个挨千刀的兔崽子啊!吃什么玩意儿不好,你去吃死耗子!你有本事去偷人家鸡吃啊!去偷人家兔子啊!去……”

    李凤英越说越气,越说越悲痛,哀嚎着瘫倒在地,两个女儿一左一右搀着她,却怎么拖也拖不动。

    单蕙心领着女儿明其华也赶到了医院。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闻不了医院消毒水的气味,这个味道总让她想起明其华被烫伤、自己失去第二个孩子那段惨痛的记忆,这种苦痛可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日渐减轻,却在某一个时刻被全面唤醒,锥心蚀骨。

    李凤英看到来了家人,闹得更凶了。

    “你们医院就知道收我们穷人的钱,救不了我儿子,我就死在你们面前……”

    大秀看母亲躺在地上实在很是难堪,拉扯着李凤英的衣服:“妈,你起来吧……在医院里躺着多难看……”

    “你个臭丫头片子还知道好看难看呢,他们要毒死小福了啊,你还管好看难看……”李凤英把所有的火都撒在大秀身上,“你都快二十了,还在家里吃闲饭,你嫁人吃别人家饭就能给你弟弟省粮食了啊,他吃不饱才去逮耗子的啊……”

    大秀甩了甩辫子,愤愤地说:“你就知道宠着他!他年纪小你就宠着他!我们比他大那么多岁还没他一个人吃的多,我们的份额都被他吃了你还嫌我们!”

    大秀年纪大,脾气也更倔一些;小秀不敢反抗,姐姐顶嘴她就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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