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头一下午都没得着空,因为李凤英锁上门没出屋。

    单蕙心听见李凤英扑腾回屋也没太在意,一直专心致志地拆着棉被的被面。

    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洗衣服缝补衣服的活儿都是她来做,家里的两个弟弟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妈妈和她一起缝制出来的。

    这活儿看似不繁重,但是真要是做起来既耗费时间又耗费精力,所以络腮胡子每次喝多了酒回家来看见单蕙心母女又在一起缝被子就会破口大骂:“你们两个娘儿们这个破被子褥子缝了一天?你们让老子饿着肚子睡觉?”

    单蕙心的母亲会赶紧伺候络腮胡子吃饭喝酒,单蕙心就会继续做完剩下的活儿,再给两个弟弟洗洗涮涮哄睡觉,再缝补拆洗他们换下来的衣服,有时候自己躺下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夜深人静的时候最容易脆弱,也最容易胡思乱想,单蕙心也时常在夜里想起自己早逝的父亲:他穿着长衫,温和地笑着教自己读书写字,饭冷了热了都不要紧,衣服旧了破了也不从不在意。在她的记忆里,父亲从没发过火,从没瞪过眼,甚至连大声说话都没有过。可是就是这样一个脾气温和的好人,早早就因病去世了。

    刚到潞城的时候,络腮胡子也假惺惺地对单蕙心她们娘儿俩说过几句体贴的话,但是没过一年就开始原形毕露,呼来喝去是家常便饭,急眼了还会抬手打人,好在单蕙心的母亲三年之内接连生了两个儿子“立了大功”,才算是逃过一劫,但是随着单蕙心越长越大,越来越漂亮,单蕙心的母亲注意到:络腮胡子有时候看女儿的眼神有些发直,她内心莫名地有些惶恐,想着等女儿到十六岁就帮她寻个人家赶紧嫁人踏实。

    没想到结婚政策突然变了,结婚的法定年龄突然提高了两岁,女性要等到十八周岁才可以结婚。络腮胡子轻描淡写地说,在家里帮着再干几年活儿也好。单蕙心的母亲只能又担惊受怕地熬了两年,后来才发现络腮胡子不让单蕙心早点嫁人的原因倒也不是对她有什么想法,只是单纯地惦记单蕙心爷爷奶奶寄来的钱罢了。

    络腮胡子好吃懒做,喝酒抽烟打牌一个不落,本来盘算得挺好,大头儿由单家那个老爷子出,自己再随便干点零活儿。但是突然赶上了灾年,粮食收成锐减,有钱也买不到粮食,买到的也只能塞牙缝,家里多一张嘴吃饭都可能是灭顶之灾。络腮胡子想方设法赶紧把单蕙心“卖”出去,不仅家里少了一口人吃饭,而且还能多少换来点粮食解决家里的燃眉之急。

    络腮胡子不是好人,但是真要用“恶劣”这个词来形容又有点过了。当年要不是他三十好几都没娶媳妇儿,也不会答应娶一个带着拖油瓶的寡妇,他对单蕙心只能算是还可以,但是两个男孩儿都是自己接近四十“高龄”才得的儿子,自己要比不是亲生的单蕙心要宝贝了许多。

    络腮胡子用单蕙心换回来的两袋小米够一家人吃一阵子,但是他死性不改,三万块钱一夜就进了别人的口袋。

    “人呢人呢人呢!都死哪儿去了!这家里就我一个人是不?活儿都我干,饭都你们吃?”李凤英倒也不是寻求什么安慰,但是刚才被一个十几岁的丫头片子追得落荒而逃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而且她又有点担心自己的狼狈相被单蕙心知道了肯定要看不起,只能先下手为强。

    单蕙心放下手里的针线,从里屋走了出来。

    “大嫂,被面缝了一半了。不知道哪里有弹棉花的,我想明天去。”单蕙心几乎没带什么嫁妆过来,那一小包棉花还是她的母亲攒下来偷偷给她装的。

    “就你那点儿棉花,弹棉花都懒得理你。”李凤英嫌弃地撇嘴,“人家娶媳妇带来的嫁妆最起码够做两床被,你这个做个孩子的褥子都嫌少。”

    “那就拿给大嫂,您看是给哪个侄子侄女做个褥子。”单蕙心顺水推舟做了个人情给李凤英。

    李凤英本来打算借机把火都撒在单蕙心身上,但是这么一来,又找不着发泄点,只能甩下一句:“以后少理隔壁岳家那个小媳妇儿。”

    单蕙心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长着一双大眼睛性格活泼又古灵精怪的姑娘的模样:“她——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没怎么,我说少理就少理。”李凤英不想说原因是自己逮猫被二丫头撵了,“还有他们家那只花猫,要是看见给我逮着关起来,看我不捶死它!”

    单蕙心稍稍皱了皱眉,对李凤英的话不敢苟同。

    “我去做饭,你去把泡在外面大盆里的衣服洗了。大秀小秀这两个丫头也不知道跑哪儿野去了,等玩儿回来看我不打折她们的腿!”当然这话只是李凤英随便说说,她不可能打断女儿的腿,因为两个女儿不干活儿出去玩儿也是她授意的。

    “被面还没缝完……”单蕙心转头看了看屋里。

    “没缝完你晚上再缝,现在太阳这么好,你不洗不晾等着晾在月亮底下?”李凤英反问道。

    单蕙心双手交叉而立,李凤英瞅她那副微微挺着脖子的样子和波澜不惊的面庞就气不打一处来:“看我干嘛?我脸上是有衣服还是有胰子?告你,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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