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此事吾亦知。”

    肥肥圆圆的刘治中,嘬了两壳蚝肉,接话道:“那东坡被贬至儋州,成日价生蚝吃得口滑,却有信与其子,谓蚝一事不可外传,免得恶友讨要。”

    “还有这等事?东坡真乃妙人.”

    谈说间,一干官佐大快朵颐,将桌上生蚝吃了个干干净净。

    而在这个过程中,迅速融入吃客团队的冯老爷,也彻底放了心.没有什么阴谋密议,也不谈朝堂政事.所有与会者都刻意避开了任何敏感话题,只谈风月蚝酒诗,轻松自在。

    就在这时,今日的主菜上来了。四个身穿同款短上衣的厨子,喊着号子,将大铜盘抬上了桌面。

    冯老爷却是一惊:这道主菜他认识。

    横卧在一圈彩云般的配菜中的胭脂斑,貌似也认出了冯老爷,黑漆漆的鱼眼仿佛在打招呼:“又见面了您呐。”

    ————————————————————————

    午后。

    挺胸凸肚的冯老爷,迈着缓慢的步伐,一步一个脚印,踏出了忠勇伯府大门。

    业务精熟的徐干事,站在备好的马车旁,贴心地将冯老爷扶上了车,全程动作轻柔,生怕老爷颠出点什么吐到自己的三件套上。

    冯老爷这边,在问清楚唐二管事早就走人后,暗骂一声“刁奴”,吩咐马车打道回府。

    半个时辰后,伯府马车平稳停在了冯老爷门前。

    下车,整一整衣袍。消了半天食的冯老爷,身轻体健,志得意满,迈着方步跨进了院门。

    不想前脚进门,冯老爷就被自家在院里疯跑的儿女一头撞在了腿上。

    “这谁家的囡囡,脏得不成样子,不能要了!”蹲下,扶住一双儿女,冯老爷掏出手巾,爱怜地擦了擦幼子的脸:“你娘呢,咋也不管你了?”

    “娘打坐哩。”

    小孩子说了一句压根听不懂的单词后,扭着身子,嘻嘻哈哈就想着挣脱父亲的手。

    下一刻,冯老爷惊讶地从幼子手里夺过了一个亮闪闪的物什:“这是何物?”

    入眼的,是一个透明玻璃雕刻而成的老鼠玩偶。栩栩如生,惟妙惟俏,连胡须都是透明的。

    看到老鼠额头上的“福”字模印,冯老爷反应过来了:今年是鼠年,这是个生肖玩物。

    “还我,还我。”

    缓缓起身,任由幼子从手中夺走玩偶。感觉到有点不对头的冯老爷,急步进了正屋,然后挑开门帘,迈进了西间。

    “这,这是.?”

    甫一进屋,冯老爷傻眼了。

    沐浴在穿透窗纸的金色阳光间,冯唐氏盘腿居于床榻正中,宝相庄严,阖闭了双眼,口中念念有词,貌似真在打坐如果忽略了她身披的锦缎,腰缠的轻纱,盘腿间的银锞子,脸蛋上红红的高档胭脂色,头面上满满当当的首饰,以及堆满了床铺的各色礼盒的话,这女人是真在打坐。

    轻呼一口气,大概齐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冯老爷,轻脚往前走了两步,侧耳细听。

    入耳的,是魔咒般的呢喃:“我的.都是我的”

    “这是魔怔了。”

    冯老爷做官本事差了点,但做人的经验还是很丰富的。他知道,这时候要不就找个冯唐氏惯常惧怕的人来棒喝打醒,要不就待其心魔自去。

    轻轻一个战术后撤步,再接两个杰克逊滑步,冯老爷于无声处掀开门帘,退将出来。

    随后,老爷目露凶光,向东屋走去:唐三这刁奴,家中乱成这样,也不见人。

    果不其然,唐三就在东屋。

    沐浴在穿透窗纸的金色阳光间,唐三舅盘腿居于床榻正中,睁着没有焦点的双眼,面带迷之微笑,怀抱一物,口中喃喃有词。

    “疯了,都疯了!”

    冯老爷大怒下一把拉开刁奴胳膊,抢过其紧抱着的物什,凝眼看去。

    入眼的,是一份装订整齐的简体字纸页:在册经销商分销合同。

    细细看了几眼,大体搞清楚合同内容后,老爷却是怒了:“你这刁货,缘何讨了份酱醋契回来?”

    “倒是有机棉机纱契,可那生意咱不熟啊,冯老爷你识得经线几多,纬线几何?”

    唐三舅爷一点都没有魔怔。擦一擦刚才差点流出来的口水,他慢腾腾挪下床:“冯家的底细,人家一清二楚。这酱醋契,是专为你冯老爷定制的。”

    “蚝油、鸡精、十三香这些新鲜物什,只好有货,送去街面上的酒楼,转手就是银子。”

    下床后,唐舅爷一把从冯老爷手中抢过合同:“唐家老号做老了这行,人情关系都在,货到就能放出去。”

    说到这里,唐三斜眼又嘲讽了老爷一句:“那曹伯爷府上还有弓弩刀枪的契呢。我倒是能讨来,冯大人可有能耐卖与京营武库?”

    冯老爷张口结舌,颓然坐在了椅中:“罢了罢了,就这个契吧,长流水的进项。”

    “长流水?哼哼,老爷你没寻到其中关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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