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名六品寺卿找上了叶晨这一行人。简国果然很缺人,这名六品寺卿的手背上,明显有一个常见于离生门之人身上的刺青。既然大事为重,叶晨也不去计较这些。离开南霄东行十余里,大路边一条清澈的溪水,从此处改为步行,走得是一条若隐若现,人迹罕有的小径,逆流而上走了个把时辰,一行人终于来到一处僻静的庭园,怎么看都有一种荒芜破败之感。
门口的杂草和败叶,几乎把一条还算宽阔的青石路全部盖住。那名六品寺卿从身上取出一物,从门旁的小悬窗投了进去,便与众人一道安静的等。不一会,大门开了,发出深沉且刺耳的摩擦声。可惜了这么幽静的园子,有人落脚,却没人打扫。开门的是个老头,不说话,没有眼神交流,也看不出什么深浅。几人前脚进去,老头就把园门又闭了。
众人都很上道,没有人说多余的话,更没有人问不该问的问题。跟着老头一路进去到了中堂,梁上和檐角都是蜘蛛网,桌椅上的灰尘也很厚。就算有人奉上热茶,这种地方,也是万万坐不下去的。
叶晨心中正犯嘀咕,引路的老头一屁股,便坐在了几案旁的椅子上,腰间歪歪斜斜的插了柄短剑,不慌不忙地点上了旱烟,吞云吐雾中,脸上除了惬意,还有几分悠闲。上首老头坐着的那个位子,是整个大厅里,唯一干净的一把椅子了。
这时,只见另一头过来三人。很明显,旁边两个是这黑狱的狱吏,即便是在这深宅之中,也蒙着面,一边把人押进来,一边打量着叶晨等人。虽然这两名狱吏的眼光,只是从叶晨等人的身上一扫而过,却显得十分专业,不是老江湖,可炼不出这等犀利。
而中间那个,则被人用黑布把头脸罩了个结实,大概在嘴巴的地方,还有些突出,自然是嘴里塞了布团之类的东西。从身形和走路的动作判断,除了狼狈,居然真有几分虞喆的仪态。蒙着头的人一声不吭,被按坐在几案旁的另一把椅子上。就算受制于人,依旧努力坐得端端正正,还算有几分傲气。叶晨心中暗忖,应该是来对地方了,不觉手心微微出汗。
一时,四周安静得瘆人。老头几口旱烟吞吐过后,见几人不动作,便道:“此人的面,不能让生人看见,这是东家的意思,几位既然能来到此处,就按东家的意思,何不麻溜些,完事之后,我放把火烧了这庄子,大家从此各奔东西。”
规矩说得有模有样,但那是你老头儿自己和自己玩,别人给不给面子,还得看玩规矩的人,手段如何。一个简单的眼神,与叶晨同来的一名龙尉,对着那个头脸罩了个结实的人,伸手就揭。老头一扬手,一柄短剑的剑鞘已打在那龙尉胸口。那龙尉被打得气血翻涌,一时咳嗽连连,而老头旁边的桌上,也多了一柄短剑,剑刃一尺来长,看起来很锋利,剑身有暗色流光,算是一柄不俗的隋刃。
老头方才右手一点一勾,化开了龙尉去揭头套的手,接着从腰间连鞘抽短剑,摆手就冲龙尉胸口点去。桌上的短剑,自然是老头攻击龙尉之后,剑才放到桌上的,以老头的身手,要放一把剑在几案上,就算是与那龙尉打斗之中,也没有放歪了的道理。但是那短剑,却偏偏是斜着的,剑尖直直的指着几案另一侧的囚徒。
老头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道:“小娃儿,再敢乱来,老头我就不客气了。”说完又吧吧的吸起烟斗。叶晨没见过老头,却把老头的来历猜出几分。春雨行动的时候,在顾城停留的那晚,叶晨应该闻过相似的、不招人喜欢的旱烟味儿。所以,这老头要不是离生门的人,简国又是从哪里冒出来这么些阴阳怪气的江湖之人呢。
叶晨不但叹服景冲的手段,同时也惊讶离生门朱某人的格局,有生意一定做,就算有杀父之仇,也可以先放一放的那种。此时并不适合开小差,叶晨收摄心神,不紧不慢说到:“在下受阁老所托,特来了结此人,既然到了先生的地头,我等也不敢造次,在下借先生的好剑,这就把事儿办了。”被绑着的那人,听到叶晨的声音,身体却颤了一下,别人没注意,叶晨却着实看在眼里。
另一边,对于老头放在桌上的短剑,叶晨早已会意,这是一柄隋刃,那就是为了防止杀人的人瞒天过海。可见,眼前这人,是必死的命。叶晨不是没有过救人的念头,但是,现在贸然出手的结果,一定是把两条小命都留在这。与其走到最坏地步,不如换一个好一些的选项,看来虞喆的人生,也就只能走到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