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闷似乎散了些:“还有这些!只要照着做,灾民总能安抚下来......”

    西北蝗灾,他在《齐民要术》里找到“深耕曝土、引鸡啄食”的古法;

    山东盗匪,他在《孙子兵法》里读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注解;

    甚至连吏治腐败,《册府元龟》里也有“整肃纲纪,严惩贪墨”的先例。

    整整一个下午,书房里只有翻书的声音。

    夕阳从窗棂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他的眼睛布满血丝,嘴唇干裂,却像着了魔般不肯停手。

    当最后一页书合上时,他摊开手掌,上面满是被书页边缘割出的细小血痕,可他却浑然不觉,只觉得心里亮了一块。

    原来那些困境,古已有之,前人也自有解法。

    然而这份微弱的光亮,在他想起早朝时的场景,便骤然熄灭了。

    他仿佛又看到了户部尚书那撇向地面的嘴角,听到了兵部尚书与同僚交换的一声嗤笑,感受到了王磊投来的、带着审视与轻蔑的目光。

    那些眼神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一个被圈养在北城的皇子,读了几本书,就想指点江山?

    他猛地将书摔在案上,厚重的《资治通鉴》发出沉闷的响声,书页散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批注。

    可那些蝇头小楷此刻看来无比讽刺:书上说“君明则臣直”,可他眼前的臣子,谁会真心听他号令?

    书上说“民为邦本”,可他连调动府库粮仓的印信都捏在王磊手里,开仓放粮不过是一句空谈。

    希望有多真切,此刻的无力就有多刺骨。他跌坐在椅上,望着满室的书,忽然觉得这些泛黄的纸页像一张巨大的网,将他困在中间。

    他知道该往哪里走,却迈不动一步;他看清了方向,却没有推开阻碍的力气。

    窗外的天色暗了下来,宫人几次想进来掌灯,都被他挥手斥退,黑暗里,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混着心底翻涌的煎熬。

    他捧着圣贤书,却斗不过朝堂的暗流;他看见了光亮,却走不出这名为“傀儡”的阴影。

    这种明知该做什么,却什么也做不了的绝望,比全然的无知,更让人痛苦。

    次日清晨,太和殿的铜鹤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年轻的皇帝踩着丹陛走上龙椅时,膝盖还在微微发颤,但他攥紧了拳,将昨晚在书中背得滚瓜烂熟的对策在心里过了一遍又一遍。

    “诸位卿家所奏之事,朕......朕已有定夺。”他的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却比昨日稳了几分。

    目光努力避开百官脸上的审视,“江南水灾,依《宋会要》所载,遣三品以上京官为赈灾使,携内库银十万两,粮五万石前往。

    同时蠲免受灾三州赋税三年,令地方官组织灾民修堤,以工代赈。”

    他顿了顿,见无人反驳,胆子又壮了些:“西北蝗灾,着户部调运种子。

    令地方官教百姓深耕曝土、蓄养鸡鸭灭蝗,边军粮草由京畿卫所暂调补充,待秋收后再行补还。”

    说到山东盗匪,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语气显得威严:“命山东巡抚暂罢围剿,先开仓放粮安抚流民。

    再造能言善辩之臣前往劝降,晓以利害。盗匪中多是灾民,若能归乡务农,可免其罪。”

    最后,他看向弹劾苏州织造府的御史:“贪墨案交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

    凡牵涉官员一律停职查办,被沦为私奴的匠人,由官府赎身,恢复匠籍。”

    一条条对策说出来,条理清晰,竟有几分章法。殿中一时静了,连司礼监掌印太监都微微抬了抬眼皮。

    王磊站在阶下,看着龙椅上那个努力挺直脊背的少年,眼神掠过一丝复杂。

    有惊讶,有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这些对策,竟挑不出错处,倒像是认真琢磨过的。

    皇帝说完,手心已全是汗,却忍不住生出一丝窃喜。

    他做到了,他没有像昨日那样手足无措,他甚至从几位老臣脸上看到了些许意外。

    勇气像火苗一样在心底窜起来,他几乎要露出笑容。

    就在这时,王磊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声音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陛下圣明,对策皆合情理。只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中,最终落回皇帝脸上,一字一句道:“国库空虚,内库银不足万两,粮仓存粮仅够京畿三月之用。”

    “国库空虚”四个字,像四块冰砖,狠狠砸在皇帝心头。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刚鼓起的勇气仿佛被戳破的气球,“嘶”地瘪了下去。

    是啊,他怎么忘了?那位木匠兄长早已将国库掏空,宦官集团中饱私囊,留下的不过是个空壳子。

    十万两赈灾银?五万石粮?京畿卫所的粮草?这些他在书中看来轻而易举的调配,在现实面前,竟成了天方夜谭。

    他张了张嘴,想辩解什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那些在书中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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