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兰踏入黑色雪地的一刻,世界失声。

    脚下没有积雪应有的清脆,只有一声闷响,抬脚时不断粘腻触感从靴底传来。

    那些黑雪并非冰冷,反而是难以想象的温热,隐约透着活物般的粘稠。

    热的雪?

    克兰没有因为这个疑问而停步,继续沿着黑猫洛洛留下的脚印,走向森林更深处。

    【明察秋毫】已激活,但克兰却没有任何反馈信息,仿佛这片森林里本该就是这样。

    不知走了多久,一阵细微而固执的“叩、叩”声,刺破了这片虚无。

    克兰瞬间止步,侧身隐入一棵扭曲的巨树后,视线穿透昏暗锁定了声源。

    不远处,一只松鼠趴在黑色树干上。

    它不是在啃食,也不是在梳理皮毛,而是在用自己的头一次又一次撞击树干。

    “叩。”

    它抬起头,用力撞了下去。

    “叩。”

    它再一次撞了下去。

    松鼠的动作单调而机械,仿佛一具被操控玩弄的提线木偶;寂静的林间只有撞击声回荡,说不出的诡异。

    它的额头早已血肉模糊,黑血混着脑浆黏住了毛发。

    克兰凑近观察,可一向机警的松鼠此刻却完全忽视了他的存在,依旧不知疲倦地撞击着。

    或许,它早已死去。

    克兰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脚下的土地愈发松软,每一次下陷,都像是踩进一块吸饱了尸水的巨大海绵里。

    一些地方,黑色的地面甚至鼓起脓包,一脚踩破,便“啵”地溅出腥臭的黑汁。

    他终于看见了杜德的林中小屋,或者说,曾是小屋的那个东西。

    它蹲踞在空地中央,木墙苍白浮肿,居然也爬满了血管般的黑色脉络。

    屋顶的茅草在静止的空气中无风而动,却隐约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像无数毒蛇在嘶吼。

    那扇小窗被一层灰白薄膜所包裹,像是动物的筋膜,粘连着血丝与碎肉……

    膜后,巨大的眼球在缓慢转动,窥伺着外界。

    这根本不是一栋房子,这是一头搁浅在林间的、正在腐烂的巨兽尸骸。

    而这里,曾是杜德的家。

    克兰握紧了终夜的剑柄,一步步靠近。

    他没有走正门,而是绕到侧面。

    墙体上,一个巨大的破洞撕裂了木板,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硬生生撞开的。

    破洞边缘,挂着几缕破布,和一绺……沾着血与黑泥的棕色熊毛。

    克兰的眼神彻底沉寂下去,他从破洞钻入。

    屋内,浓郁到令人窒息的恶臭如同一面墙,迎面砸来。

    杜德熟悉的陈设还在。墙角的木柴,桌上的酒杯,那张摇椅。

    但一切,都被一层厚厚的黑色菌毯所覆盖。

    木柴上,长出扭曲的真菌伞盖,其下隐藏着细密的口器,无声翕动。

    酒杯里,粘稠的黑液翻涌,气泡在液面缓缓破裂,每一次破裂都像一次无声的叹息。

    那张摇椅上,垂下无数肉芽般的黑色触须,正以某种病态的频率轻轻摇摆。

    克兰没法说这里是死气沉沉的一片,因为整个房间都在“活着”,字面意义上的。

    才过去了一天,居然就已经恶化到这种程度了?

    克兰毫不怀疑,一旦它扩散到冷杉领附近,城墙、民居以及城堡的一切都会变成眼前这番景象。

    他的目光环顾着四周,最终锁定在房间的正中央:

    这里显然就是腐烂的源头。

    一团无法形容的血肉肿块占据了地板中心,不断蠕动、膨胀。

    它是一切血肉的噩梦集合体,表面坑洼,强行糅合了无数生物的组织。

    上百只大小不一的眼睛,胡乱地镶嵌在肿块表面。

    熊眼、鹿眼、狼眼、昆虫的复眼……它们各自无序地转动、眨动。

    每一只眼球都像独立存在,散发出不同的、难以名状的情绪。

    却又在某种深层意识下,同步地凝视着这个唯一的“异物”——克兰。

    肉瘤顶端,一颗毛发稀疏的巨大熊头无力地耷拉着,依靠着一丝皮肉连接着熊尸,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是老巴克。

    它的嘴大张着,定格在无声的咆哮中,眼眶空洞。

    “嗡——”

    克兰踏入房间的瞬间,那上百只眼睛齐刷刷地定格,然后全部转向了他。

    死寂。所有眼球,都死死地盯住了这个唯一的“异物”。

    就在克兰注意到它的瞬间,那团肉瘤也以更快的频率蠕动起来,表皮裂开一道道深邃的缝隙。

    更多的眼睛、触手、形似内脏却又绝非任何已知生物的器官,争先恐后地从中挤出。

    克兰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堆亵渎理智的血肉造物,那晚在食尸鬼巢穴里所见的一切,也是这般令人反胃。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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