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是有重量的,它压在陈维的胸口,像浸透了水的裹尸布,一层层缠紧,把最后一点空气也从肺里挤出去。他侧躺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脸颊贴着格栅,缝隙里渗上来黏腻的维生液,带着化学试剂的甜腥气,钻入鼻腔。痛觉已经远了,变成一种沉闷的、持续的背景音,像远处瀑布永不停歇的轰鸣。他能感觉到生命正从那些绽开的伤口里流走,温热的,悄无声息的,融进身下冰凉的液体里。

    古玉在胸口发烫,但那热度隔着一层厚厚的雾,遥不可及,像冬天隔着结霜的玻璃看屋里的炉火。

    要结束了吗?

    这个念头浮起来的时候,没有恐惧,甚至没有遗憾,只有一片望不到头的、灰白色的疲惫。灵体消散前强行锻入的那些记忆碎片——艾琳最后回头时睫毛上颤抖的泪光,塔格在风雪中沉默如山的背影——此刻都成了褪色的版画,线条模糊,温度尽失。也好,他想,就这样睡去,大概就不会冷了。

    就在意识即将沉入那片终极虚无的前一瞬——

    喀。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得令人心悸的碎裂声,从灵魂最深处传来。

    不是来自外界,不是古玉,也不是这间囚笼般的密室。是来自他自己——是那层将他与鲜活世界隔开的、名为“非人化”的冰冷琉璃外壳,在绝对的孤独与濒死的寂静里,终于承受不住内部某种无声的呐喊,绽开了第一道细密的裂纹。

    紧接着,胸口的古玉醒了。

    不再是温吞的暖意,而是如同沉睡已久的火山骤然苏醒,银白色的光芒爆裂开来!那光不再是流淌的溪水,而是奔腾的熔岩,是咆哮的星河!它有了生命,有了近乎痛苦的渴望,化作千万道狂舞的银蛇,以陈维为中心炸裂,带着毁灭与新生的蛮横,狠狠咬向密室的每一寸空间!

    墙壁上那些幽绿的、仿佛有生命的符文瞬间被银光灼烧得滋滋作响,冒出虚幻的黑烟;粗大的管道表面隆起又塌陷,如同痉挛的血管;囚禁维克多的透明棺椁剧烈震颤,里面的液体疯狂翻涌,撞击着壁障,发出沉闷的呜咽。整个密室在哀嚎!不是机械的故障,而是某种更深层的、规则被强行扰动的痛苦**。

    “呃——!”陈维被这源自灵魂本源的共振冲击得整个身体反弓起来,又重重砸回地面,更多的血从撕裂的嘴角涌出,在银光映照下泛着诡异的淡金色泽。但这一次,疼痛有了颜色——是灼眼的亮红,是活着的、滚烫的烙印。

    他被迫睁开被血污糊住的眼,看见古玉的光芒不再四散,而是在密室中央的上空疯狂汇聚、旋转,形成一个倒悬的、令人目眩的银色漩涡。漩涡的中心,两点微弱却坚韧的光——一点是靛青色的,如风暴过后的深海;一点是银白色的,如冷澈的月光——被古玉狂暴而温柔的力量,从他灵魂场域的最深处,小心翼翼地引导了出来。

    那是赫伯特与罗兰的“存在回响”。它们不是被“扯”出,而是被“唤”醒,被那裂缝中泄露出的、陈维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不再孤独”的卑微渴求所吸引。

    “不……别……”陈维嘶哑地翕动嘴唇,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恐惧攥紧了他的心脏——不是对未知的恐惧,而是对可能再次失去的恐惧。他已经失去太多了,多到再也承受不起任何温暖的幻影。

    古玉没有听从。它仿佛感应到了那份恐惧之下的真实渴望,银光变得更加深邃、更加宏大。漩涡开始反向吸纳。

    但它吸纳的,不是密室的能量,也不是冰冷的物质。

    它吸纳的,是存在过的证明。

    从陈维刚刚破碎的情感外壳里,吸纳那些奔涌而出的、滚烫的记忆与牵挂——巴顿锤下飞溅的火星带着铸铁的温度;维克多镜片后深不见底的目光藏着沉重的期许;索恩转身时疤痕脸上决绝的信任;塔格永远走在最前方的、沉默的守护;艾琳指尖递来茶杯时不经意触碰的微温,和最后那声破碎的呼喊……

    从维克多棺椁中那些被强行剥离、却尚未消散的维生液里,吸纳属于一位学者、一位导师的生命轨迹与知识沉淀的微弱回音。

    从这间密室本身,那用于禁锢和提取的邪恶装置中,逆向剥离出一丝最本源、最基础的“构筑”与“锚定”&bp;的规则力——那是所有存在得以显形的基石,此刻被古玉以第九回响的“平衡”权柄强行征用、净化。

    从整个遗迹弥漫的、令人窒息的衰亡气息里,艰难地滤出一缕极细微的、属于世界尚未患病时的、纯净的回响本源气息。

    然后,古玉——这失落基石的碎片——开始了它最深邃的运作:补偿,与重塑。

    银色的漩涡将吸纳的所有“存在证明”温柔而坚定地包裹、融合,仿佛一位最高明的匠人,将这些碎片重新熔炼成原始的“陶土”。接着,它将这团蕴含着无限可能的“陶土”,作为最珍贵的礼物,注入那两点微光之中。

    “唔……!”

    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从灵魂最深处挤出来的闷哼,在银光灼灼的密室中响起!

    不是陈维。

    是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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