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格尔和莉莉丝深入北境之际,其他人同样在为了某些他们所想要看到的未来而努力着。

    此时此刻,凛冬的寒风像钝刀一样刮过埃布尔领前哨的城墙垛口,卷起地上的雪沫,砸在值守士兵厚重的毛皮斗篷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军营内,壁炉里的火焰熊熊燃烧,却难以驱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寒意。

    然而,与这物理上的寒冷相比,一种源自信息隔绝和前途未卜的心理上的寒意,更让人坐立不安。

    几名刚换防下来的埃布尔家士兵围坐在离壁炉稍远的一张长桌旁,借着摇曳的油灯光亮,擦拭着各自的武器盔甲。

    那金属摩擦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喂,老烟斗,你说…王女殿下到底靠不靠谱?”

    一个脸上带着冻疮的年轻士兵压低声音,用胳膊肘碰了碰旁边一个正专心致志给烟斗塞烟丝的老兵。

    他叫利奥,来自王都附近的村庄,是被征调来埃布尔领的。

    “让咱们在这鬼地方守着,补给线拉得这么长,佛提欧那边据兵力又邪门得很…”

    被称作“老烟斗”的老兵慢悠悠地划亮火柴,点燃烟丝,深深吸了一口,吐出浓白的烟雾,眯着眼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利奥小子,慌什么。殿下既然让咱们守在这里,自然有她的道理。”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经历过生死的沉稳。

    “你以为还跟以前一样,上头的大人物一拍脑袋,就让咱们去送死?”

    说着,他笑了笑,摸摸脑袋:“不会啦。”

    旁边一个身材魁梧、脸上有刀疤的壮汉哼了一声,接过话头:

    “老烟斗说得对。利奥,你来的晚,没赶上之前那趟。咱们跟着殿下清理边境那几个依附佛提欧的贵族领地时,你可看见殿下让咱们饿着肚子打过仗?”

    壮汉越说越激动,最后竟然红了眼眶:

    “受伤的弟兄,哪个不是第一时间被后送治疗?抚恤金…他娘的,老子当兵十几年,头一回见到阵亡弟兄的家眷能真拿到足额的抚恤!”

    刀疤汉子的话引起了其他几人的共鸣。

    一个正在打磨剑刃的瘦高个插嘴道:

    “没错。而且殿下从不杀俘虏,嗯...虽然规矩是严了点吧...”

    他笑了笑,倒也没说是什么规矩。

    顿了下,他又道:“我听说…殿下还在组织人手,清查那些被抄没的贵族庄园的土地账目。”

    利奥觉得他们把艾尼娅王女说的太玄乎了,这个世界上不可能会有对她们平民这么好的贵族。

    但是张了张嘴,却又咽了回去。

    因为他想起开拔前,家里托人捎来的信,说村里来了几个穿着体面的人,拿着盖有奇怪印章的文书,重新丈量了土地,还减免了今年的部分赋税。

    说是什么“安娅新政”。

    当时他只觉得疑惑,现在听着老兵们的话,心里某种东西似乎在慢慢松动。

    “可是…”

    利奥还是有些不安:“佛提欧亲王…不,那个叛徒,他毕竟曾经是摄政王,现在又扯着先王的大旗…咱们能赢吗?”

    老烟斗磕了磕烟灰,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赢?小子,打仗不是为了赢,是为了活着,活得像个人样。”

    “跟着佛提欧,赢了,咱们还是贵族老爷眼里可以随意丢弃的野狗;跟着殿下…”

    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只是又深深吸了一口烟,目光投向大厅尽头那扇紧闭的、通往指挥室的门。

    “至少…她把咱们当人看。”

    “人活一辈子,总归是要死的。”

    他说。

    “比起那些贵族老爷,我想为了殿下去死。”

    老烟枪摇摇头,吸了口烟。

    一阵短暂的沉默。

    只有壁炉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窗外永无止息的风声。

    刀疤汉子忽然笑了笑,拍了拍利奥的肩膀:

    “别行了行了,想那么多。守住这里,就是守住你老家那些刚分到田的乡亲。”

    “殿下说了,咱们在这儿,不是在为哪个大人物卖命,是在给自己,给家里人挣条活路。”

    “我信她。”

    利奥沉默了。

    他似懂非懂,但那种自开战以来就一直萦绕心头的恐惧和迷茫,似乎被另一种更沉重、却也更踏实的东西悄然取代。

    如果硬要说的话...

    那大概是一种被信任所连结的使命感吧。

    就在这时,指挥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起来了起来了!沟槽的佛提欧又打过来了!”

    老烟枪骂了一声,随后提起染血的长枪,眼睛亮的吓人,他咧嘴一笑,拍了拍利奥的肩膀:

    ”走!干一仗什么都懂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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