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国子民。

    人群中,几位头发花白、身着旧铠甲的老者格外引人注目。

    他们是当年跟随萧思摩征战西域的契丹老兵,铠甲上的铜钉早已失去光泽,衣料也磨出了毛边,却依旧挺直了脊梁。

    看到耶律直鲁古被士兵赶着,佝偻着身子走过,那位满脸皱纹、左脸颊带着一道刀疤的老兵突然攥紧了拳头:“呸。”

    “当年萧王在时,你这菊尔汗躲在王廷享清福,萧王带着我们去跟钦察人拼命,何等壮烈。”

    “可你嫉妒萧王功绩,不仅昧下萧王战功,还想要断绝我们的后路,将我们送给钦察人害死,简直是畜生不如啊。”

    旁边一位拄着旧长枪当拐杖的老兵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眶却先红了:“老伙计,别激动……”

    “还记得那年冬天,咱们被困在钦察河谷,粮草断绝,萧王把自己的干粮分给我们,说‘只要我萧思摩在,就不会让兄弟们饿死’。”

    “还有他被害那年……我们连萧王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啊……”

    “呜呜呜呜~”

    他们说的是萧思摩最开始成为六院司大王的时候,在王廷与耶律直鲁古争斗,为了战功,曾经亲自率领六院部大军北伐钦察人。

    可是却被耶律直鲁古拉了后腿,九死一生才撤回来。

    后来,又经过数次朝堂争斗,年轻的萧思摩终究没能赢得了狡猾的耶律直鲁古,不得已放弃了王廷的权力,直接带领六院部来了北疆。

    由此才发生了之后的这些事情。

    “是啊!”第三位老兵抹了把眼角,声音带着颤抖。

    “萧王一生征战,为的就是北疆安稳、大辽的强盛,可到头来却被自己人算计,死得不明不白。”

    “我们这些老骨头,这些年日夜盼着,就是想为萧王报仇,让那些害他的人付出代价。”

    “如今大王活捉了耶律直鲁古,把这些仇人都押到萧王庙前,咱们总算能告慰萧王的在天之灵了。”

    百姓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情绪也愈发激动。

    有年轻人大声喊道:“杀了这些狗贼,为当年被他们害死的亲人报仇。”

    还有人挥舞着拳头,朝着俘虏们的方向怒吼,毕竟当年王廷北伐,以及暗中蛊惑萧家内乱,可是造成了不少阴山百姓的惨死。

    武卫军士兵见状,连忙上前维持秩序,才没有引发大的动乱。

    耶律直鲁古被士兵搀扶着从马车上下来,腿伤未愈的他每走一步都疼得额头冒汗,却不得不被推着向前。

    听到百姓的斥责与老兵的议论,他的头垂得更低,脸色苍白如纸。

    “这些贱民……竟然敢……”

    他在心中疯狂嘶吼,胸腔里翻涌着难以抑制的怒火与屈辱。

    这些贱民本是辽国人,是自己的臣民,却死心塌地追随萧思摩叛乱,背叛辽室,如今竟还敢在他面前缅怀萧思摩,将他这个正统君主视作仇敌。

    可再大的恨意,也只能压在心底。

    他如今连自身安危都难保,又怎能奢望百姓对他敬畏?

    那些曾经的荣耀、权力、尊严,早已在他被俘虏的那一刻,碎得彻彻底底。

    在他身后,摩诃末低垂着头,凌乱的头发和拉碴的大胡子遮住了脸庞,看不清神色,却能从他微微颤抖的肩膀看出他的恐惧。

    秃儿罕太后则面色僵硬,脸颊上还隐约可见几道红痕。

    此前她因拒不配合,被士兵扇了几个大逼兜,昔日的傲气早已被打得烟消云散,如今只能乖乖顺从,连头都不敢抬。

    当所有人被押至庙前空地上时,武卫军将领一声令下:“跪下。”

    众人虽有不甘,却在长枪的逼迫下,纷纷跪倒在地,唯有耶律直鲁古还想挣扎,却被身旁的士兵死死按住肩膀,强行按跪在地。

    这一刻,他只觉得无尽的屈辱涌上心头。

    论公,他是大辽菊尔汗,是萧思摩曾经的君主,即便萧思摩后来叛乱,也从未想过自己会以阶下囚的身份,跪倒在昔日臣子的庙前。

    论私,他与萧思摩乃是兄长,如今却要在弟弟的灵前俯首称臣,这般落差,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他终究还是认了,越是高高在上的人,越惜命,越怕疼,他不敢反抗,也反抗不起。

    而他那跪地的“噗通”一声,却像是重锤敲在契丹老兵们的心上。

    “好,好啊!”

    刀疤老兵突然激动地大喊起来,浑浊的眼睛里涌出泪水,顺着皱纹滑落:“萧王,您看到了吗?害您的仇人,如今都跪在您的庙前了。”

    “您当年的遗憾,大王帮您补上了,您在天有灵,总算可以瞑目了。”

    话音未落,这些契丹老兵们纷纷朝着萧王庙的方向跪了下去。

    拄着长枪的老兵哽咽着说道:“萧王,属下们无能,没能在您生前护住您……”

    “可如今仇报了,北疆也安稳了,您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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