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法则所谓女冠,就是女道士,但头上着了道冠,便是有牒的女道士,与赵然这个编外人员身份截然不同。
道门除了设置严密的观、宫、院级体系外,还在各州府设立有道庵,道庵的设置,其本意是为满足大明朝女信众们出家修道的愿望,发展到后来,往往成为权贵女们的“镀金”之处。在道庵中修过道,身份上就会高出许多,说亲时攀结的人家门槛也会随之升高,这是世风使然。
眼前的这位女冠容貌不须多所赘言,鹅蛋脸上两只大眼睛,身姿婀娜,体型修长,身高约莫达到赵然的眼眉。这般相貌是赵然平生最爱,不由对她多看了几眼。她穿戴素净,却无论如何掩饰不住身上那份华贵之气,一颦一笑都透着几分高雅,不是数代豪富的世家,是绝对生养不出这样的女的。
他在打量女冠,这女冠也在好奇的看着他。周公一把将赵然从人群中拽了出来,又将那女冠唤到身边,低声笑道:“赵老弟,此乃我家舍妹,对赵老弟的字喜爱得紧,想求赵老弟不吝赐墨,还望不要推辞。”
赵然“啊”了一声,惭愧道:“岂敢。”心中又扬起几分得意。
周公拉着赵然来到另一处空案之上,女冠从袖中拢出一个卷轴,摊开来,却是一副淡雅的山水画。画中近处山泉流淌,沙洲白鸥,远方山峦叠嶂,一个女背负锄荷,渐入云雾之中。
女冠向赵然颌什礼,轻声道:“此乃小女新作,还请山间客题字。”说罢,身处素手,亲自为赵然研墨。
周公负手于后,静静观看,诸公自然亦步亦趋的跟了过来,脸上表情显然不是很爽利。
赵然深深吸了口气,换了根狼毫小笔,略一思忖,提笔便在画中留白处书写: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十六个小字以行楷书就,隽雅秀致,有灵xing,有美人在侧,赵然可谓超水平发挥。
周公由衷赞叹了句:“好字!”
女冠却脸上微红,凝目端详良久,将画轴卷起收好:“多谢山间客赐墨。”
赵然一笑:“多承抬爱,你喜欢就好。”
女冠抿嘴笑道:“家父不久便回,小女不敢久留。听说山间客身在无院中,小女则在素心庵修持,都是同道一脉,今后或许多所搅扰,还望山间客不要嫌弃才好。”
赵然心中一喜,道:“欢迎之至!xiaojie的画作也是好的……”
女冠忽然吐了吐舌头,顽皮的盯着赵然问:“真的么?莫不是口不应心?”
赵然呵呵一笑:“放心,此言发自肺腑,绝无虚假。”
两人言笑不禁,却把一旁的诸公气得眼中如欲喷火。女冠不敢多说,转身要走,诸公拦上两步,急道:“秀妹,我此番专程过来,给你带了件礼物……”
女冠脚步轻灵,直接闪过诸公的阻拦,微笑道:“诸家哥哥有心了,小妹当不起。对了,小妹已是出家人,道名雨墨。”最后一句话,却是看着赵然说的。
周秀,或者说素心庵的雨墨道人离去后,赵然忽觉怅怅若失,便没兴致再和那些名士们书画唱和,只是慢慢饮茶,等着于致远归来。
不久,于致远和周府尊一起返回,错落亭中又复热闹起来。周府尊看了赵然“淡泊明志,宁静致远”八个大字后,连声称赞,于致远也当场画了幅游鱼戏荷图。
因为途不近,于致远和赵然便没有在笔架山庄吃晚饭,而是直接出了庄门,上马车往回赶。周公吩咐人送了些点心到车上,二人便坐在马车中以此果腹。
于致远掏出一张银票,递给赵然,道:“周府尊奉上的雅集润笔之资,虽说不多,却也是一番心意。”
赵然接过来一看,是张二十两的银票,也没客气,塞入自家怀中。若是以前的赵然,二十两银对他而言,便是一笔大钱,但现在赵然已经身家过万,这点银自然不入法眼。只不过这毕竟是他人生中凭借写字挣到的第一笔钱,因此也很是欢喜。
于致远又道:“实不相瞒,周府尊举办雅集,是要将今ri诸贤大作归整,以为收藏之用,甚或用以赠人……”他的意思是,若是赵然今ri所写的字幅出现在别处,甚至在市集间公然标价,也与赵然无干。
赵然完全理解,并且还略略有些期盼,不知若干年后,自己的字迹会卖到什么价钱?
回到无院,赵然拖着疲惫的身躯,倒在床上蒙头大睡。焦坦和周怀仍未回山,恐怕是要在谷阳县玩到第二ri了。今夜因是休沐,便不需扫圊,可以放心大睡一场,明ri白天仍可好生休息,或许这也是圊房火工们唯一强过别房火工之处罢。
赵然这一觉直睡到ri上竿,连早饭都错过了。他肚饿得难受,只好寻到斋堂后厨,想找些吃食。此刻早已过了饭点,后厨里冷冷清清,只一个饭房的火工坐在门口择菜。赵然上去搭讪,询问能否弄点吃食填肚,那火工眼一瞪,道:“都什么时候了才来?怎么不早些?”
赵然赔笑:“真是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