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拖槽子的人,要多等几天。

    等着木头全数发卖了,把排收拾完,工具都装进槽子,才能启程往回拖。”

    槽子,就是拴在最后一张排后面的一个独木小船。

    木排交付客商后,要装船运走,拆下来的八锔子可以重复使用。

    并且放排用的长短棹、缆绳等工具,也需要重新运回山场里。

    所以就需要有人,将槽子和工具逆水拖回去,这些人,就被称为江驴子。

    讲完这些,李永福就拿出来账本,开始对账算钱。

    硬穿排,一副排大概能编一百八十到两百立方米木材,总共十副排,就是将近两千立方米左右。

    以红松为例,大概可以卖到一万二千两上下,其他珍贵木材还会再高一些。

    其中大概有五千两属于是成本,包括从山场子购买木头,还有办理排票以及税费等花销。

    当然,这里面可操作的部分很多,一些大柜靠山硬,人脉广,税费低,自己有山场子组织人采伐的话,成本会更低。

    剩下七千两,是柜上和木把平分。

    头棹二百两、二棹一百五十两、边棹尾棹都是一百二十两,排伙子每人九十两,江驴子每人一百两。

    当然,一路上的花销,还有开排前预支的两成,要从木排的排饷里面扣除。

    其实放排过程中,一些平稳的江段,会有货主找排帮托运货物,或者是赶路的人,顺道坐一段儿,这都是要给钱的。

    一张排可以捎货上千斤,十张排能捎挺多东西。

    这些都属于外捞儿,柜上不要,一般都用来给排伙子们改善生活了。

    如此一来,路上的花费实际上扣不了多少。

    钱修成大柜当年也是木把出身,一路混到了如今的地位。

    他对木把还算不错,该怎么算就怎么算,从来不苛扣排饷。

    所以算完账之后,排伙子多的能拿七八十两,少的能拿六十两,主要看这一路上个人花销如何。

    那要是走到哪儿都想吃好喝好,晚上再搂个红果儿,肯定花销大,剩下的就少。

    这就是挺不错的了,换成那些黑心的柜上,七扣八扣的到最后,也就能剩二三十两。

    众人乐颠颠的接过银子或者银票,揣进怀里,脑子里已经开始想着,等会儿上岸了要干点儿啥。

    李永福要回柜上交账,把排饷发给众人后,就跟着柜上的人一起离开了。

    木排上,水老鸹又留下众人,说点事情。“弟兄们,趁着大家伙儿还没分散了,我再嘱咐几句。”

    “咱们从寡妇山下出发,经过这鸭绿江九九八十一道哨口,出生入死闯过那么多险滩,总算到了南海。

    这个地方,是个花花世界,有赌场、窑子、烟馆、半掩门、海台子。

    这些人的眼睛都盯着咱木把呢,恨不得把咱木把扒皮吃肉,连骨头渣子都得砸吧砸吧味儿。”

    “我多嘴嘱咐兄弟们一句,千万要捂好了咱兜里这几个钱,别让人掏空了。

    有爹娘、媳妇孩子的,多想想家里人,有那钱,给家里人买点儿吃的用的,比啥都强。

    可别让那些人给掏空了,到最后钱花的分文不剩,衣服裤子也当了,光屁股往回走。”

    水老鸹说这话,字字都发自肺腑,至于说旁人能不能听得进去,那他就管不着了。

    “我还是住在通和客栈,你们要是有啥事,可以去那边找我。”

    能说的都说了,水老鸹也知道大家伙儿都着急上岸呢,于是摆摆手,让众人离开。

    “愣虎儿,你跟着我住客栈去,不许乱跑。”

    这安东城原本就是个普通的集镇,这些年长白山里木材大开发,才在短时间内发展起来。

    人家都说,安东是长白山上漂来的一座城。

    每年一到六七月份,就是安东最热闹最繁华的时节,不管是赌场、窑子、戏园子、饭馆,全都是旺季。

    因为这个时候,木把们一路乘风破浪到安东,算了账分了红,兜里是白花花的银子。

    木把兜里揣着用命换来的银子,在别人眼里,那就是摇钱树,惦记着的人太多了。

    城里各家买卖铺户,都会安排人去码头、客栈等处拉人。

    挥金如土的木把,是当地这些人的衣食父母。

    正所谓,“木把进了安东县,猪鸭鸡狗都换饭。”

    水老鸹领着众人离开木排上了岸,迎面就遇上那些买卖铺户安排过来拉人的。

    “兄弟,走啊,到我那儿去,我那儿好。

    吃,一天三顿聚合盛的食盒,肉馅大包子、大饼卷熏肉,好吃还实惠。

    玩,有花台,保管话最少的钱,享最大的福。也有海台,下注随大随小,绝不骗人。”

    拉人的都有三寸不烂之色,说的天花乱坠,只为了能把人拉到自家铺号去。

    忙活这么久的木把们一听,顿时就心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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