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郎中一边说着,一边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来俩瓷瓶,从里面倒出两粒红色药丸,三粒褐色药丸。

    “想办法,把药丸喂给他吃了,这是止疼和止血的。

    我再给他扎几针,一会儿开张方子,你去我家抓药,吃着看看吧。

    只要是能挺过去今晚上,别发热,应该就能熬过去。”陈郎中把药丸递给曲绍扬。

    曲绍扬接过药丸,正好看见旁边放了个碗。

    估计这是刚才水老鸹给王长亮喂烟膏子用的,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淘登来这么个破碗,黑乎乎的,碗边儿还掉了好几个碴儿。

    眼下也不是讲究这些的时候,曲绍扬去江边舀了点儿水,想办法把药丸碾碎了溶化开。

    然后一手轻轻托起王长亮的头,一手端着碗,慢慢将药喂了下去。

    等曲绍扬喂完了药,陈郎中从药箱里拿出来银针,解开王长亮的衣服,在他身上几处穴位都扎了针。

    还别说,这陈郎中的医书果然不错,吃了药,扎了针,没过多会儿,王长亮便悠悠转醒。

    “我这是在哪儿?阎王殿么?”王长亮哑着嗓子,有气无力的嘟囔道。

    “什么阎王殿啊?你还没娶媳妇没成家呢,阎王爷根本就不收你。”

    曲绍扬在旁边,哭笑不得的说道。“你就是受了点儿伤,养一阵子就好了。”

    王长亮卡吧了几下眼睛,这才寻思过来,刚刚他们过阎王鼻子哨,自己从木排上飞起来,不知道撞什么上头,就晕过去了。

    “大家伙儿都怎么样?头棹呢?”

    “头棹,头棹,二棹醒了,找你呢。”曲绍扬朝着水老鸹那边,大声喊。

    一听说二棹醒了,那头挖坑准备埋人的排伙子们,全都扔了手里的家什,一股脑儿跑过来。

    “哎呀,长亮,你醒过来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只要命还在,伤可以慢慢养。”

    水老鸹见王长亮醒了,激动的眼泪差点儿落下来。

    “头棹,大家伙儿都咋样了?这一次,咱的损失挺重吧?”王长亮一见水老鸹,便急切的问道。

    “唉,大奎和宋老九俩人没了,跟你一起被水冲出来挺远,愣虎领人找到的。

    二柜的腿,被木头给砸断了,还有几个伤了胳膊、腿的,其他人都是轻伤。

    十副排毁了八副,都堆在哨口里呢,跟座山似的。

    二柜那头正张罗人挑垛开更,我这不是忙着安葬大奎呢老九么?也不知道那边啥样了。”

    水老鸹心情沉重,接连叹气。

    王长亮一听说赵大奎和宋老九没了,不由得悲从中来。

    “都是老伙计了,没想到咱这一路都没事儿,眼瞅着到安东,却折了好几个。”

    “人都说,紧赶上、慢赶上,一年总有三千鬼祭江。

    放排就是这个命儿,哨口淹死浪里埋,早早晚晚都得折在里头。”水老鸹一声长叹,包含了无尽悲凉。

    王长亮既然醒过来,就说明陈郎中的治疗方法是有效的。

    这时候陈郎中就说,让人跟着他回去,抓几副药,抓紧时间熬了,让王长亮服下。

    “哎呀,我还忘了,我们排帮的二柜,还有几个排伙子,也都受伤了。

    二柜那个腿好像是断了,还得劳烦大夫给接上,其他人也都给扎古扎古。”

    水老鸹一拍脑门儿,想起来那头还有一群伤兵呢。

    陈郎中一听,得,既然来一趟,就去给看看吧。

    水老鸹这边暂时脱不开身,于是打发了曲绍扬领着陈郎中,一路往上走,去哨口附近找李永福。

    二人来到老排起垛的位置,就见到江岸上聚集了很多人,里三层外三层的。

    这阎王鼻子哨,是鸭绿江下游最险要的哨口,木排到此,十回少说也有六七回要出事。

    所以这附近吃排饭的人特别多。

    老排起垛的消息一传开,十里八乡吃排饭的人全都乐坏了,这些人幸灾乐祸的互相探询消息。

    “走啊,去看老排起垛,瞧瞧开更价码。”

    “起的跟山一样,价码准低不了。”

    “那倒是,低了谁干啊?那可不是人干的活哦……”

    每到放排的季节,这些吃排饭的人,都会借住在哨口附近的村屯。

    只要有老排起垛的消息,这些人就乘马骑驴,从四面八方赶往起垛的江边。

    人越聚越多,全都瞅着江面上那像小山一样的木垛,心里盘算着,开更的价码儿。

    人群之中,断了一条腿的李永福,咬牙忍着疼,坐在装钱的箱子上,手里拿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写出来的生死文书,大声吆喝。

    “开更了,谁来开更?白银三百两了,有没有人开更的?”

    周围的人互相看了看,没人接话。

    阎王鼻子哨可不是一般地方,这哨口地形复杂,水下暗礁多,刚才有人看过了,那木垛挤的相当邪乎,轻易挑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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