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笔与管文书房,则职同次相;其僚佐及小内使,俱以内翰自命;尤其内官监视吏部,掌升造差遣之事。”

    “这是文。”

    “而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领厂卫数百人,隶役数千,有兵戈刀甲,可缉捕、监察、刺奸。”

    “这是武。”

    “若是二者职权并于一人之手,内庭大权尽在指掌,无异于太阿倒持,乃是祸乱之始。”

    无论准备怎么反水,这政治正确不能丢下。

    不管做什么,反正嘴巴上说的,都得是道理。

    朱翊钧哦了一声:“原来如此,所以祖宗成法乃是大小相制?”

    吕调阳眼皮一跳,连忙更正道:“陛下,这是职权交错,文武相维,并非大小相制、异论相搅那一套。”

    朱翊钧连连点头,表示受教了。

    吕调阳见状继续道:“我朝多有此成例,譬如这都御史、通政使都设左右两人。”

    “亦譬如这地方军政,分由巡抚、三司分管。”

    “此前元辅被曹大埜弹劾,首辅之身不该任吏部尚书,都是这个道理。”

    他不着痕迹地夹带私货在其中,暗暗影响着小皇帝的观感。

    可惜,都是老油条,谁面上还没点油滑。

    “元辅?”朱翊钧恰到好处接过这话,似乎回想起什么,“原来如此,吕尚书不说,朕还未想起,现在倒是惊觉,竟与张阁老与朕说的一般无二。”

    他面色坦然,似乎真有这事一样。

    吕调阳一愣:“张阁老跟陛下说过?”

    朱翊钧露出回忆的神色:“六月初二那一天吧,张阁老向我陈述天下大弊。”

    “说到税赋、度田、开海、吏治,举了些例子。”

    “论及吏制失衡的时候,便谈到了元辅、冯大伴、还有南北直隶的事。”

    六月初二,就是张居正召对那一天。

    张居正自然是没说这些话的,但是,既然当时只有他二人,那以后他们说了什么,就是朱翊钧说了算了。

    别说张居正不在,就算他在,也得捏着鼻子认了。

    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那就一直难得糊涂下去吧。

    但这下可给吕调阳整不会了。

    这,张阁老都跟陛下说了什么啊!

    吕调阳总归是老江湖,也不能听什么信什么,不由试探道:“张阁老倒是未曾与微臣说起此事。”

    朱翊钧奇怪地看着他:“怎么,吕卿经常刺探圣听?”

    吕调阳脸一黑,连忙告罪:“微臣……”

    朱翊钧只是开个玩笑,逗逗老头。

    笑着摆了摆手:“或许因为吕尚书不是阁臣,说太多也不懂吧。”

    “否则,你道朕为何要支持考成法,屈尊请日讲官与两宫考成课业?”

    吕调阳这下倒是迟疑了。

    皇帝支持考成法这事,虽然让新党振奋良久。

    但究竟出于什么心态,一直也没个说法。

    如今看来,莫非真是张阁老暗中影响?

    朱翊钧给足了吕调阳思考时间,偷偷观察其神色。

    见脸上显然露出纠结的神情,他趁热打铁道:“不止是考成法,张阁老那日说的,朕都深以为然。”

    “度田、一条鞭法、京营改制、海运、官学等等,简直令朕豁然开朗!”

    “吕卿啊,这才是为宗庙国家计,多跟张阁老学学。”

    朱翊钧闲庭信步,嘴上说话情真意切。

    新党?

    谁说一定是张居正的新党,为什么不能是朕的新党?

    他当然不会全盘接收张居正新法的内容了。

    其中局限性,不说别的,就是这度田的强压虚报,一条鞭法不顾经济规律凌虐北方,这些他都接受不了。

    当然,老规矩,冠名权不争,内容可以优化嘛。

    他还犯不着跟张居正抢功劳。

    吕调阳却不知道皇帝的想法。

    哪怕他一身养气功夫,此时都忍不住频频皱眉,抓挠胳膊了。

    张阁老与皇帝的共识,竟然还超过他这个多年副手、心腹同道!?

    张居正可没跟自己说得这么全面!

    什么京营他都只模模糊糊听了几句。

    官学、海运又是要改什么?

    他此时已经不是狐疑了,反倒是有些心酸。

    对自己这多年的老友,都有所保留,反而是对十岁天子和盘托出。

    果然,学成文武艺,终究还是要货与帝王家。

    话到嘴边,只能强颜欢笑道:“是,微臣是应该多与张阁老学一学。”

    朱翊钧突然转过身。

    诚挚地看着吕调阳:“不过吕卿说的,也颇为契合张阁老所言。”

    “冯大伴与元辅,确实有些不合祖制。”

    “那吕卿,你又对此次言官弹劾,有何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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