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仪本能不妥,又说不上来,皱眉道:“元辅,有话不妨直说。”

    张居正视山陵,内阁本就少了一人。

    如今多事之秋,公务繁重,高拱竟然还想让他也告假,谁都能察觉情况不对。

    高拱自然不会轻易就被索了真话去,他一本正经忽悠道:“子象,这几日,我便要有所动作,怕波及到你与叔大。”

    高仪一惊:“有所动作!?元辅,你要做什么?”

    他立刻警觉,高拱作为首辅,动作多了去了,却从未这么郑重其事过。

    况且也不至于波及同僚。

    如今既然说这话了,恐怕动静比之前大多了!

    高拱沉声道:“我与冯保积怨深矣,若是留着他,必然与我为敌,阻挠大政。”

    说着,他伸出手,虚虚一攥,话语几乎从牙缝透出:“我要先下手为强!”

    这番话虚虚实实。

    他要的做事,可不仅仅是拔除冯保这么简单!

    不止是冯保,整个司礼监,都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但这话却不能与高仪说。

    那日张四维的话,说服了他。

    他门下的人不信任这两位辅臣,而自己也不愿意他们卷入这场旋涡,这才有了今日这番话。

    高拱这幅一往无前的模样,反倒是让高仪恍惚间又看到那个驱逐李春芳,殷士瞻的霸道首辅。

    心下当即就信了。

    况且文臣对冯保这些宦官向来没什么好印象,高仪听了高拱这话,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内阁不压制司礼监,难道还要让太监骑在士大夫头上?

    反而是激起了一分同仇敌忾:“如此,更应该让我与左揆协助元辅才是。”

    高拱摇了摇头:“冯保深得李氏信重,我如此行事,必然恶了她。”

    “若是阁臣尽数参与进来,难免内外相疑。”

    “倒不如我做恶人,你们置身事外,也好缓和与李氏的关系。”

    “听闻子象与新君颇为亲近,那就更应该留着清白之身,调和内外才是。”

    这番话合情合理,高仪想了想确实也是这个道理。

    内阁要做事,总不能都与两宫关系不睦。

    这番安排,也像是高拱的作风——他向来是不惮于做恶人的。

    想到此处,高仪已经信服了大半,只关切道:“有把握吗?”

    现在局势敏感,他生怕高拱失利,反而影响朝局。

    高拱笑了一声,显得豪气十足,他拍了拍高仪的肩膀:“子象勿忧,区区半个月的司礼监掌印,比起做了十余年辅臣的徐阶如何?”

    “哪怕是严嵩我又何尝败过?”

    “冯保这个掌印的位置,可是从来没下过明旨的,之前相忍为国没挑破罢了,只要新君一登基,便是时候了。”

    “六科,台谏、六部、都是我的人,我不信李氏能挡得住。”

    高仪听了这话,也放下心来。

    毕竟,这可不是像大礼议,有无数朝臣为世宗摇旗呐喊。

    内阁要对司礼监动手,哪有文臣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站到太监那边去?

    不怕像马顺一样被活活打死在大殿上?

    高仪没感觉有什么纰漏,便点了点头:“那元辅小心为上,我告假歇息几日。”

    高拱失笑:“好好修养几日,待你回来,新君差不多便要开经筵了,届时可有的忙。”

    二人又寒暄了一阵。

    高拱便将高仪送了出去,临了嘱咐一句:“对了,此事就不要与叔大说,司礼监也要派人去视山陵,知道多了容易走漏风声。”

    等彻底哄走高仪,高拱才放下心来。

    目送高仪离开后,他神色莫名地回到桌案前,怔怔出神。

    接下来他要做的事,自然比跟高仪说的,要激烈多了。

    不止是冯保,整个司礼监,整个内廷宦官,乃至李氏,以及皇权的爪牙,都将会是他的对手!

    他知道,这一步踏出,要么万劫不复,他高拱以威逼主上的恶名留载青史,要么重整朝局,恢复缺失二百年的中枢相位。

    太祖之辈,竟敢废除横亘历史近二千年的丞相制度,将朝臣视之为家臣,当真是臭不可闻!

    看看朱家这些皇帝,有几个像样的吧?

    时局败坏,这些人要担一半的责任!

    皇帝没了约束,都是什么情状?豹房厮混?寻真修道?沉迷女色?

    他高拱早就看不过眼了!

    皇帝,血脉传承尔,才智没有定数。

    贤明就罢了,若是昏庸又如何?无人钳制的昏庸之辈,对天下祸害何其之大!

    当今天下到了这个地步,世宗嘉靖之辈难辞其咎!只可怜无人能约束。

    宋英宗不端,富弼敢堂而皇之地说“伊霍之事,臣亦能为之”,如今的内阁辅臣,又岂敢说这话?

    若是内阁有当年富弼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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