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得皇太子孺慕这事,竟然在臣僚们之间都传开了,看来假以时日,未必不是一段君臣佳话。

    高仪小小得意了一番。

    得了助攻,平添了两分信心,他自信看着高拱:“元辅,左揆说的没错,这内帑终归是皇太子的。”

    “昨日日讲,已经探过皇太子的口风了,我有把握说服殿下,元辅不如让我试试。”

    见高仪自信满满地样子,高拱只当他是自作多情了,有几个皇帝不往户部掏钱的,至于出钱的,更是见都没见过。

    不过……这倒给了高拱一个灵感。

    李氏不是怕伤圣德吗?那就出钱好了!

    要是不出钱也不让人做事,那这败坏天下的罪名,难道就不伤圣德?

    他倒要看看,李氏怕贪官骂的厉害,难道就不怕清流伏阙。

    人都是喜欢折中的,想必李氏也不会例外吧——直接同意考成法为难,等内阁让李氏出钱来推行考成法,前者就显得没那么为难了。

    想到这一点,高拱态度一转,认下了高仪的提议,开口道:“子象既然都这样说了,那便试一试吧。”

    “先议个条子,到时候看看两宫的反应再说,总不能咱们相忍为国,他们一毛不拔吧?”

    俨然是过了他这关。

    高仪见高拱松口,也是点了点头。

    而后想起另一桩事,转头对张居正道:“左揆方才说‘试点’一事,有待商榷,指的是?”

    他还真没想到在这里还有疑难。

    毕竟这事怎么看,都很是可行,甚至是极好的法子,明眼人应该都会认可才对,怎么在张居正这里还有异议。

    张居正并未直接答话。

    而是伸出一双布满皱纹,有些干涩的手掌,在高仪的目光中来回翻转。

    他缓缓开口:“子象今年55了吧?”

    高仪不明就里,疑惑地点了点头。

    张居正又看向高拱:“我记得元辅快60了?”

    高拱嗯了一声:“还有六个月。”

    张居正叹了口气:“我也快50了。”

    “近日里,闲暇时读到韩昌黎的《祭十二郎文》,不由感慨万千。”

    他转为吟诵:“吾自今年来,苍苍者或化而为白矣,动摇者或脱而落矣,毛血日益衰,志气日益微。”

    一句吟罢,才用目光与两位阁僚来回对视。

    “近来白发增多,心悸不安,夜里多是只能睡两个时辰不到。”

    “你我之辈……还能剩多少时日?”

    二高齐齐动容。

    这世道,六十都算高寿,像严嵩那般能活的,才是少数。

    三人年岁都不小了,身体早就有所预兆。

    按照如今精力下滑的速度,还能处理个六七年政务都难能可贵了。

    高拱立马明白了张居正的意思:“你是说……”

    张居正点了点头:“太慢了,一府试点,一省试点,到了全天下,更不知要多久。”

    “更何况,澄清吏治,不过是千里行之始罢了,考成法,不过是铺路的,新政,还有很多事需要我等去做。”

    “我就怕……中道毁废,人亡政息啊。”

    他这话说得毫不避讳。

    什么绩效,什么试点,听起来新奇罢了,真以为没人想到过?

    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实在是时不我待啊。

    没那个必要!等李贵妃做了太后,高拱致仕,他张居正一把抓住大权后,他有信心能压住反弹。

    他自信能在归政之后,留下一个不倒的新政骨架,届时,再让人缓缓图之去吧。

    可若是现在就耽误了时日,往后才当真来不及了。

    高仪觉得澄清吏治就是终点,高拱认为众正盈朝就能再造大明,殊不知,在他看来,还远远不够!

    他要清查土地!

    他要改良税法!

    他要平息边事!

    考成法?不过是做事之前扫除害虫罢了,只是第一步,他怎么愿意浪费太多岁月。

    要知道,当年太祖清丈土地,都用了十余年!

    他张居正,又还有几个十余年?

    如今掰着日子数的年纪,更要把时间,花在刀刃上。

    高仪看着张居正的神色,明白了这位阁僚的意思。

    他从未想过这一层,只因他觉得,一代有一代的职责。

    人力有时尽,天下事,哪能凭自己做完。

    更何况,高仪现在认为,后继有人。

    他缓缓开口道:“左揆,要相信后人的担当。”

    以高仪对皇太子的表现来看,他愿意相信自家弟子是有心治国的,新政自然能托付给他。

    不过这话,是师生默契,不足为外人道也。

    张居正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这位阁僚,对皇太子信任到了这个地步了?

    难道忘了世宗与先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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