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累吗?”

    朱翊钧左手天下黎庶,右手先皇遗命,以圣君姿态,一再动摇着高仪的心神。

    高仪嗫嚅了一下嘴唇,显然有些吃不消。

    他神情动容,感慨至极:“天恩浩荡,臣必不敢负。”

    朱翊钧这才展颜。

    他款款落座:“先生快坐下吧,午膳都快凉了,不要暴殄了天物,粒粒皆辛苦。”

    高仪情绪一时难以收束,只得一言不发,坐了下来。

    席间,朱翊钧又不咸不淡地请教了一些学问上的问题,一副热心求学的姿态。

    几次挠到高仪痒处,引得他不顾仪态,唾沫横飞。

    朱翊钧眼见火候差不多,不着痕迹开口道:“先生这孝之一字,解得好,我当好生践行。”

    说罢,他幽幽一叹。

    高仪疑惑问道:“殿下何故叹息?”

    朱翊钧娓娓道来:“先生有所不知,大行皇帝嘱咐我孝事两宫,我却常常做得不好。”

    “近日颇见我母妃心烦意躁,必是有烦心事。但我问及,母妃以政事为由,怕扰我学业,不让我知晓。”

    “母亲有忧虑,我不能排解,先生,我这样,难道还能说孝顺吗?”

    皇太子这一提,高仪立马明白说的是什么事。

    近日来,廷议两大难处,一曰考成,一曰内帑,都与李贵妃处闹得不太愉快,颇有些相持不下的意味。

    但如今皇太子提起,高仪却觉得有些难堪。

    所谓为尊者讳,又涉及内外斗权这些阴损之事,给小孩子讲,总归面上不好看。

    朱翊钧见他犹疑,一脸单纯问道:“先生,朝堂上究竟何事惹恼了我母妃,先生可否全了我这一片孝心,就在这里私下告诉我?”

    高仪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朱翊钧连忙劝道:“先生,我那母妃,受冯保蛊惑深矣,就怕是受了上下蒙蔽,才与朝臣不愉快。”

    “先生说与我听,我还能从中调和一番,难道不是两全其美?”

    高仪顿了片刻,觉得似乎有几分道理,皇太子出于孝心且不说,倒是这李氏,居于深宫,外臣只能通过奏疏进言,反倒是他这学生,侍奉身前,若是有这个心,还当真能调和内外。

    他想了想很快就说服了自己。

    “殿下有所不知,如今内外正为两事搅扰不休……”

    高仪一五一十地将事情道来,他还以为朱翊钧一无所知,说得颇为详细。

    朱翊钧听罢,皱着眉头追问道:“这十万两,元辅是不准备移入内帑了吗?”

    他明知故问道。

    高仪连忙解释:“自然不是,如今礼部大典,工部修陵寝,黄河夏汛,各自紧急支走了一批银子,户部捉襟见肘。”

    “内阁的意思是,等夏税收上来,再将银子移入内帑。”

    朱翊钧哦了一声。

    很是通情达理:“既然事出有因,我倒是可以好生劝劝我娘亲,如今正当相忍为国,共克时艰。”

    高仪再度为新君仁厚感动不已。

    只见朱翊钧说完这事,又迟疑道:“倒是这考成法,有些难办……似乎,颇伤圣德。”

    伤圣德,就是得罪人。

    高仪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不禁感叹自家弟子这份敏锐的政治嗅觉以及人心察悟。

    仅仅是听他简略说了一遍,就立马察觉其阻力。

    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矫饰,只能无奈点头:“确实有些疑难。”

    这就是后宫监国的坏处了,没有这份担当。

    老子云,受国之诟,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

    天下哪有当政者不得罪人的。

    汉光武帝不得罪人,史书上显得光芒万丈,这恰恰说明他有该得罪人的事没有做。

    子贡问孔子:乡人皆好之,何如?

    子曰:未可也。不如乡人之善者好,不善者恶之。

    人人都说他是好人,比不上好人说他好,坏人说他坏。

    可惜,李贵妃是不懂这个道理的。

    这也就导致了考成法一直推行不了,除非,有人能替她担下这个恶名——高拱正在准备当仁不让。

    可惜,为尊者讳,高仪不能讲这些话说给皇太子听。

    朱翊钧沉吟片刻,纯洁无瑕的眼神看着高仪:“先生,考成法是治国良策,对吗?”

    高仪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殿下,如今吏治虚应故事,泄泄沓沓,贪腐横行,必须要治一治了!”

    张居正的考成法,他是仔细参详过的,一旦落实,必然能有效澄清吏治。

    至于有多大成效,就看各方能否和衷共济了。

    听了高仪的话,朱翊钧用力地点了点头,坚定道:“先生既然这样说,那必然没错,为大明计,我定会说服我母妃!”

    说着,他又赧颜笑道:“就是这考成法,太过激进,若是能让元辅与我母妃各退一步,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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