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李贵妃心情好转,朱翊钧找个了间隙,把张宏请罪的札子转交给了李贵妃。

    “张宏说,以前在针工局当差,伸手拿了些。”

    “如今得了娘亲的赏识,恩同再造。生怕出了事给娘亲脸上抹黑,不敢有丝毫隐瞒,特意向娘亲请罪。”

    李贵妃信手翻了翻。

    看了一眼,就扔一边去了:“还算是忠心,行了,我知道了,让他下不为例吧。”

    随便一句话就打发了,显然是李贵妃对太监伸手这事,已经司空见惯了。

    朱翊钧应了一声,没再说话,这事在李贵妃眼里,反正与他无关。

    李贵妃也没将这当回事,随后又兴致勃勃地,开始拉起了家常。

    什么勋贵命妇的八卦、自家老爹想封爵等等。

    朱翊钧就在一旁频频附和,跟着李氏的情绪,要么唉声叹气,要么义愤填膺,俨然同一阵线的妇女之友。

    过了一会,宫女拿了些瓜果来。

    李贵妃叫停了自家儿子揉肩,说道:“听闻你不吃糖了,我让她们把糕点换成瓜果了,来,尝尝。”

    朱翊钧看了一眼,盘中有些鲜笋、石榴、杏子这些。

    竟然都是他爱吃的。

    扔了一颗在嘴里,味道竟然出奇地好,他不由问道:“这是今年的贡品?”

    李贵妃点了点头:“都是各个布政使司送上来的,爱吃就多吃些。”

    朱翊钧突然想到什么,讨好地笑道:“娘亲,儿臣可否跟娘亲讨个恩典?”

    李贵妃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想折腾什么。”

    朱翊钧摇了摇头:“娘亲,不是折腾。儿臣昨日首次视朝,才知道国事艰难,也感慨诸位臣工殊为不易。”

    “娘亲,你可以知道,朝官已经欠了好几个月的月俸了。”

    “大行皇帝留下的顾命大臣,儿臣的先生,高仪高阁老,如今五十又五,却还是居无定所,只能四处租住。”

    李贵妃当然不知道这些事。

    她愣了一会,奇道:“我朝官吏不是都以贪污为生吗?”

    这下轮到朱翊钧失语了,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做答。

    合着这位农家出身的贵妃,对朝官是这种印象?

    也不知道进宫前都经历了什么。

    朱翊钧只能默默挽尊:“高阁老这样的清流人物,应当也不少。”

    李贵妃哦了一声,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好奇问道:“那你想讨什么恩典。”

    朱翊钧看着这盘瓜果,说道:“娘亲,这贡品味道颇为鲜美,不妨让诸位臣工都尝尝,以作勉励。”

    “再者……娘亲方才也见我背诵了,我那先生教我良多,儿臣心中实在感激,也不忍自家先生这般窘迫。”

    “能否借着这个名目,赏赐些日用之物,补贴家用?”

    李贵妃摇头失笑:“你啊,还真是……”

    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只继续道:“好吧,这事我应了,你跟着先生好生学习就是。”

    朱翊钧心底一松,连忙谢过:“多谢母妃。”

    软刀子,最杀老实人。

    高仪,君父如此待你,你当真能铁石心肠吗?

    ……

    深夜,成国公府。

    本该熄灯休息的时候,书房里却灯火通明,不时传出谈话的声音。

    “爹,仲父,这会不会是张宏那竖阉,拿着鸡毛当令箭?”

    朱时泰疑惑着问道。

    他从勾栏回来,刚到门口就被自家老爹叫来书房。

    开始还以为又要教训他,但他看到二叔朱希孝也在的时候,立马知道是正事。

    他作为朱希忠的嫡长子,未来的成国公,自然也是见过世面的。

    可当他听二叔朱希孝说完之后,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竟有这般早熟的圣君?

    这才十岁啊!就如此深谙权术,洞察人心?那他朱时泰岂不是半辈子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心中震惊,才忍不住由此一问。

    很可惜,并没有得到自家父亲的认同。

    朱希忠捂嘴轻咳了一声,摩挲着一块玉佩,摇头道:“这是皇太子加冠的时候,我亲自为他佩上的。”

    他又拿起来,放在眼前出神地看着:“真是块好玉,神华内敛,让我都险些看走了眼。”

    朱希孝知道自家兄长在借物喻人,也感慨地叹了口气。

    他被张宏暗中找上门的时候,还有些云里雾里。

    直到被自家兄长点拨一番,才明白其中关窍,惊惧不已。

    这位皇太子,几乎让他恍惚以为是那位足不出户,掌控朝局的万寿帝君皇帝。

    朱时泰还在猜疑:“焉有十岁就通晓权术之人,娘胎里就懂事不成?我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朱希忠猛地咳嗽了一声。

    见兄长不适,朱希孝代为解释道:“这是朱家的老传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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