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底,又借着多年身居高位,故意拿捏气场,压服张宏,并不是难事。

    “哦?既然你怕得罪冯保,那还是别在本宫面前听用了。”

    张宏听出其中意味,整颗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当即匍匐到太子脚下:“蒙得太子赏识提拔!奴婢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朱翊钧摇了摇头:“是我母妃赏识提拔才对。”

    张宏连连磕头:“奴婢既然到了主子身前,就是蒙了主子的恩,眼里再无别人了!”

    朱翊钧终于笑了。

    他呵地轻笑了一声,突然想起殿内并无他人,干脆放声放肆笑了出来。

    张宏额头冷汗涔涔,根本不敢擦拭。

    “张宏,我皇考曾在我面前夸过你,你知道他怎么说的吗?”

    不等张宏答话,朱翊钧笑意不减,自顾自继续说道:“他夸你是个忠心的好奴婢。”

    “你是吗?”

    这声音当真如云端传来,让张宏灵魂出窍。

    他毫不迟疑地连连磕头:“主子爷,张宏天家家奴,不敢不忠心耿耿!”

    张宏伏地恳切自白,却没有等来太子德音。

    只有触地的余光,看到一双靴子从他身旁越过。

    身后的声音渐行渐远:“我要隆庆年间,所有去湖广巡税的太监名单,落实一下。”

    这话说完,再无别的言语传来。

    只剩下踱步离开的声音,在殿内回响,余音杳杳。

    张宏几乎瘫软地倒在地上。

    他扯了扯衣襟,背后竟然已经湿透,宛如从刀山火海走过一遭。

    即便是睿智已开,威严也太重了!

    什么十岁新君,要是有人说这是数十年身居高位,执掌大权的皇帝他都信!

    尤其最后一句话的四个字,更让他心肝都一颤。

    拿捏腔调,习惯动作,几乎将他看杀!

    喘了几口粗气,他突然想起什么,连忙翻起身。

    对着太子离去的方向,再度磕头,在空无一人的殿内,唱道:“奴婢恭送主子!”

    ……

    高仪看着自己刚刚修筑好的篱笆,满意地点点头,伸了个懒腰。

    院子这一角养的鸡鸭,老是偷跑出来,总算解决了。

    他本想垒个石墙,奈何这处一进一的院子,是他租赁的,房东虽然不敢拒绝他,但显然也不太情愿让他垒墙,他只能作罢。

    今日初一,朝廷欠的俸禄,好歹是发了一半,才让他修个篱笆。

    他正欣赏着,就有个老仆靠了过来:“老爷,张阁老府上来人了。”

    高仪一惊。

    张居正遣人来干什么?

    阁臣公务来往必不可少,但私下里交往过甚,多少还是有些犯忌讳。

    尤其是国朝新丧的敏感时期。

    他看向老仆:“人呢?怎么不请进来。”

    老仆双手捧起一本书:“他让老奴把这本书转交给老爷,说是有个不情之请,人在外等着老爷的话。”

    高仪接过,看了一眼,是一本《尚书》。

    张居正给他这本书做什么?

    “什么不情之请?”

    老仆答道:“他说,老爷明天能否讲这一篇。”

    明日?太子日讲吗?高仪疑惑地翻开书,果然其中一篇书页被折了一下。

    他翻到这一页,突然愣了下。

    而后默然不语。

    等了片刻,才喟然一叹:“跟张阁老说,此事我应了,下不为例。”

    老仆应声而去。

    ……

    “老爷,高阁老说,他应下此事了,下不为例。”

    小厮掀开马车车帘,低低地说了一句。

    张居正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他抬眼看了看高仪院子的大门,放下了车帘:“走吧,回府。”

    轻轻抚了抚鬓角,今日似乎深思过度,白发都多了两根。

    就是不知是他想太多,还是想太少。

    先帝显灵……提督太监……临朝诘问……张宏……

    皇太子,到底有几分成色呢?

    明日且让他好好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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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冲周二的追读,周三的章节凌晨发了。以后正常更新时间是4.30。每周三是凌晨。

    注1:仪性简静,寡嗜欲,室无妾媵。旧庐毁于火,终身假馆于人。及没,几无以殓。——《明史·列传·卷八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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