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看得津津有味,上辈子开大会明面上都是一团和气,现在这火药味十足的场景,倒是当真难得一见,让他忍不住看了个稀奇。

    眼见火候差不多了,他当即接过话茬:“元辅,大伴,容本宫说一句。”

    冯保当即住嘴。

    高拱还要争辩,竟是一点面子不给。

    朱翊钧见状,连忙接着说话,不敢给他插话的机会:“本宫德凉幼冲,才使有人欺我孤儿寡母,又误信了谗言,首当自省。”

    这是皇家常用的政治正确式谦辞,百官也是条件反射地跪倒一片。

    “臣等万死!”

    这幅情状,资历再老都得跟着跪。

    高拱也不好再多言,只能当即拜倒:“贼人无状,安敢归罪于殿下!”

    朱翊钧连忙将他扶起:“皇考还在时,经常跟我说,‘万方有罪,罪在朕躬’,本宫虽不是皇帝,但如今以嗣君的身份临朝,也应该责无旁贷。”

    百官再度拜倒。

    高仪更是觉得几日不见,这位嗣君的言辞谈吐,当真让他刮目相看。

    朱翊钧转而看向张居正,认真道:“张阁老方才说的在理,礼部议定的仪程事大,不好拖延。但,本宫刚刚已经答应给元辅一个交代,不如本宫拿个意思,快刀斩乱麻,如何?”

    张居正抿了抿嘴,目光迎了上去:“殿下君心独断,臣等恭听。”

    他拜下时双手拢在袖子里,不住地摩挲大拇指,思绪翻腾不止。

    朱翊钧点了点头,又看向冯保:“大伴之言,老成持重。文华殿此次换值,既是我母妃有旨,那就没什么好查的了,总有人目无君父,作出什么都不足为奇,拖出去,杖毙即可。”

    他一指那小太监,一时竟没人去动。

    等冯保暗中轻轻做了个手势,才立刻有太监上前将其嘴巴塞住,强行拖了下去。

    冯保见牺牲个小太监就结束了这番闹剧,心中哂然一笑,面上五体投地:“圣明无过殿下!”

    朱翊钧点了点头。

    高拱却是不依了:“殿下!”

    朱翊钧只觉得头疼,你急什么?

    他立刻打断,话锋一转道:“但,元辅说得也有道理!此人无君无父不足为奇,可却能混入文华殿当值,实在令我心中难安!”

    “大伴,司礼监是谁人提点各殿当差?”

    冯保眼皮一跳,正要开口。

    朱翊钧小手一挥:“不论是谁,把他撤了,我回去问过母妃再重拟人选。”

    当差听用一贯由司礼监提督太监负责,这可是有品级的内臣,必然是冯保心腹,这要是裁撤,足以让他心疼半天了。

    至于合适的人选,他隐隐有些打算,不过,还需要说服李贵妃,能借此安排些为他所用的人更好不过。

    冯保似有所争辩:“殿下……”

    高拱立刻将其打断:“合当如此!殿下英断,臣仰服!”

    他虽有不满意,却另有计较,眼下能出口郁气当然不会放过冯保。

    张居正也附和道:“圣明无过殿下!”

    冯保一滞。

    若是朱翊钧开口,他可以当做没听到。

    但此时却是朱翊钧与内阁共同的意志,他也无力反驳。

    只能抓紧了脚趾,对朱翊钧连连磕头:“圣明无过殿下!”

    高拱瞪了冯保一眼,心中暗自记下这一笔帐。

    朱翊钧见尘埃落定,也是深吸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事权即权势。

    借助内阁的势,让冯保低头,哪怕只是一名太监的人事权,对他来说,意义也不可谓不大。

    当真是,开了个好头。

    往后路还长着呢,朱翊钧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不露破绽,只是请众人起身,结束了这段插曲。

    此事既然了结,他也不再耽搁。

    朝着礼仪官点了点头,缓步走向文华殿,头也不回道:“升朝吧。”

    诸礼仪官还沉浸在方才的好戏中。

    此时得了令,才恍然回过神,纷纷直起腰来。

    等朱翊钧踏入文华殿的一瞬,鸿胪寺官立刻唱喝:“请皇太子升文华殿。”

    朱翊钧昂首阔步,当即迈步踏入了文华殿。

    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绝,乃四个小黄门抬着金晃晃的龙椅,小心翼翼放在了御案之上。

    又有两名执事官引导在朱翊钧身前,躬身道:“皇太子上殿升座。”

    话音一落,又侍卫配甲带刀,穿行分立,守在冲要位置,肃杀严峻。

    朱翊钧行至台阶前。

    一步一步往御案上走了上去,走得格外得慢。

    走的既是文华殿的石阶,也是走向大明朝权力的至高。

    他慢慢站在了御案之前,轻轻抚摸了一下龙椅的扶手。

    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缓缓坐了下来。

    啪!

    一顿鸣鞭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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