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刺史府内沉浸在一片宁静之中。

    但刺史府二堂的门开了又关,平州府衙上下,还有右威卫的军官、士卒进进出出,倒是一片忙碌景象。

    狄仁杰最先叫来了平州的长史和司马等人,验证丘静在今日上午所说的话,结果并没有发现什么破绽。

    “恩师,这么多人众口一辞,看来丘静果然是无辜的。”恩师一出,便知道是曾泰说话。

    狄仁杰似乎对曾泰的话颇为赞同,点了点头道:“王孝杰状告丘静之事,至少在从我们所了解的人证、物证来看,他确实是无辜的。”

    如燕与李元芳闻言,皆轻轻颔首,对狄仁杰的论断表示赞同。

    赵既则是与狄仁杰交换了一个微妙的眼神,后者以难以察觉的幅度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复,赵既开口挑刺道:“我心中尚有一丝疑虑。如果我没记错,之前元芳和我提过丘大人被紫衣人劫杀一事,为首的是王孝杰的心腹,名叫周胜。可有此事?”

    “确实如此,这是我亲眼所见,从战马、兵器判断,劫杀丘静的,是官军无疑。”李元芳斩钉截铁道。

    赵既眉头微皱,故作不解:“我不太明白,丘静已然被解职回京,王孝杰有什么必要,冒这么大风险派人去劫杀他?”

    曾泰一脸睿智之相,笑答道:“这有什么不明白,王孝杰里通契丹,致使粮道屡屡被劫,他当然想将罪责推卸到丘静身上。”

    “如果丘静回到神都,向有司说明实情,王孝杰不就露馅了吗?所以他当然要先下手为强,杀死丘静。”

    赵既闻言,哑然失笑,并没有揭破曾泰话中的漏洞。

    第一,丘静即使洗清了冤屈,也并不能一定证明王孝杰有罪,他可以把罪名继续推给苏、宗、孙等下属,自己没必要怕。

    其次,以后见之明看,如果王孝杰已经打算献出平州城,投降契丹,不打算隐藏内奸身份,他又有什么必要再行灭口之事?

    不过赵既没有开口点破,反而笑吟吟看着曾泰,提起了另一个话题:“曾兄说得也不无道理,但这有一个前提,那就是王孝杰确实是契丹奸细。”

    狄仁杰闻言,严肃点了点头,接着道:“是啊,王孝杰是皇帝一手提拔的心腹爱将。此人早年与吐蕃作战被俘,后被放归。”

    “皇帝不仅没有怪罪,反而对他大加重用,后来大破吐蕃,一雪前耻,战功赫赫。这一次又从白身越至三品,位极人臣,皇帝对他,可以说有天高地厚之恩。这样的人,说他里通契丹,实在是匪夷所思,令人费解。”

    如燕怯生生道:“可是,这确确实实已经发生了。叔父不是已经见过众多见证此事的将官士卒了吗?”

    狄仁杰闻声,不置可否:“承远,当夜你在平州城外,不妨说说你的经历。”

    赵既微微一笑,说起当夜的情况:“我是在当天傍晚赶到平州城附近的,但我只带了几千轻骑,人困马乏,所以没敢轻举妄动。”

    “而契丹人在白日攻城之后,半夜之后忽然发动,集中到平州城北门附近,在内应的接应下,进入了平州城。”

    “我便趁虚而入,放火烧了契丹营寨。城内诸军奋力反击,加上我和苏宏晖部的袭扰,契丹人大乱,又被赶出了平州城。”

    “我并没有撞见叛逃的王孝杰。整个过程,唯一能确定的,其实是平州城中有契丹内应。”

    狄仁杰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曾泰在一旁静听多时,忽而插话:“可是,看到王孝杰叛逃的不止一人。城内的右威卫士卒,苏宏晖麾下哗变的前营将士,都见证了此事。”

    “知人知面不知心,王孝杰名声素来脾气暴躁,毁誉参半,他做出这样的事情,似乎也不奇怪。”

    狄仁杰捋了捋胡须,叹息道:“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承远,我记得你在寄给我的信中提到,伱与王孝杰商量过偷袭契丹王庭的行军路线。”

    赵既闻言,神色凝重,沉吟片刻后方道:“是有这么一回事,如果说借道突厥的事还有可能外泄,可是我改道的事,只与王孝杰心照不宣。”

    “全军上下,就连阳老将军也是出发之后才知晓此事,可是我们在奚人王帐附近,却遇到了明显奔着我们来的突厥军队……”

    “这就是了,如果不是王孝杰,又是谁泄露了这个计划?”曾泰陡然大声了起来。

    赵既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连连摇头,似乎有些后怕:“仔细想想,如果不是阴差阳错,李大酺兄弟投效,当时胜负还真是两说……”

    曾泰也连连摇头,数落起王孝杰的罪状:“如此看来,王孝杰先是泄露了承远大军的行军路线,联络突厥人埋伏。”

    “其次串通契丹,劫夺大军军需,致使大军陷入进退两难之境,而后一意孤行,将大军引向不归路,导致东硖石谷之败。”

    “败退之后,他又颠倒黑白,诬陷丘静。最后献出平州,打开契丹人进一步攻取沧州、幽州的大门,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幸而承远得天之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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