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爷爷李圭心中始终有根刺。

    当然,长辈要尊敬,话不一定要听。

    如今世道还算安宁,爷爷想的是让他安安稳稳当个庄稼汉。

    但李衍却清楚,任何世道,拳头都要硬。

    有刀子不用和没刀子,完全是两码事。

    见李圭还在生气,李衍便眼珠子一转,坐到门槛上,嘻笑道:“爷爷,再给我讲讲冰原上的事吧?”

    李圭冷哼道:“你都听了多少遍了,还讲!”

    话虽如此,但他还是点上了大烟杆子,抽了几口,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那鬼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当时北疆大将作乱,还和外族勾结南下,我们奉命剿灭,又在张总兵带领下进入极北冰原,势要将残党尽数诛杀…”

    “那地方入眼皆冰雪,密林中不论猛虎熊罴,还是恶狼,个子都大的吓人,你打死的瞎老三,真不算啥…”

    “最可怕的还是天气,冰雾茫茫,隔着十几步外,什么都看不清,路上就冻死了不少人…”

    “除去那些个逃亡的叛党余孽,林子里还有人,白皮红毛蓝眼睛,穿着兽皮衣服,看见我们就跑。”

    “听随行的秀才说,那是更北方的罗刹人萨满,真没想到这鬼地方也有人…”

    “随后的时间里,死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总是做噩梦,一觉醒来,就冻成了冰雕,脸上还带着笑容,可瘆人了…”

    “我们终于追上了敌人,但就在双方厮杀时,忽然起了白毛风,很多老伙计都死了,剩下的余孽也被冻死,只有我们挖了冰洞,才得以苟活……”

    “虽说废了条腿,但比起那些葬在冰原的老伙计,已算幸运…”

    听着老人诉说,李衍沉默不语。

    这世界地理与前世相似,按照他爷爷所说,他们去的地方,应该就是西伯利亚。

    只是,似乎比前世更加凶险。

    这些故事,他已听过许多遍,再缠着爷爷讲一遍,无非是转移视线。

    虽然嘴上骂的凶,但李衍知道,父亲的死,白发人送黑发人,给爷爷带来了多大的创伤。

    老年人喜欢回忆过往,冰原之旅算是爷爷这辈子最大功勋,多说道说道,就不会想起那些伤心事。

    过了一会儿,老人的故事终于讲完,但迷糊劲又上来了,似乎忘了自己刚才在说什么,两眼浑浊呆滞,看了李衍一会儿,忽然开口:“衍娃啊…”

    “爷爷您说。”

    “记得娶媳妇,要找屁股大的。”

    “屁股大有点丑。”

    “你懂啥,屁股大,好生养。”

    “行行,您说了算…”

    李衍面带微笑,眼中却有些黯然。

    这二年,爷爷越发健忘,身子也不好。

    父亲在的时候,每年会回来那么几趟,给他讲江湖风雨、春典暗语,还有那些诡谲与传奇。

    虽说有趣,但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一辈子窝在小山村,也要爷爷多活几年…

    …………

    村口老槐树上,瞎老三的尸体已被吊起。

    李家堡的大人们路过时看了几眼,便匆匆去地,毕竟狼这玩意儿,他们没少见。

    “瞎老三”活着的时候再凶残,只要一死,那些传说都会变成笑谈,终究还是地里的活更重要。

    而村里的顽童却有了乐子,纷纷捡起石头。

    “打瞎老三喽!”

    “砸,砸死它!”

    伴着嘻嘻哈哈声,乱石飞出,瞎老三吊在树上的尸体血肉模糊,被砸得左右乱晃…

    ………

    夜幕降临,月光清冷如水。

    今晚却和平日里有些不同。

    虫不鸣,鸟不叫,就连河沟里的青蛙也闭上了嘴。

    村口土路旁的大槐树上,“瞎老三”的尸体静静悬挂,被一番蹂躏后破破烂烂,一身污血也早已发黑。

    远处麦田里,窸窸窣窣钻出几道影子,月光下抬头观望,正是数头体型较小的狼。

    村长李怀仁的想法完全错误。

    狼可合作狩猎,同样会猎杀同类。

    老年间能吓走狼群,只因李家堡还活着的老兵众多,悬挂的狼尸密密麻麻,产生足够的震慑。

    而独狼尸体的味道,反倒会引来附近的狼。

    然而,望着远处“瞎老三”的尸体,这群狼盘旋几圈,却明显有些畏惧,始终没有靠近。

    忽然,它们像受到了惊吓,呜咽着四散钻入麦地,在黑夜中消失不见。

    随后寒风乍起,大槐树沙沙作响,黑暗中影影绰绰,好似一头摇曳的猛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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