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一惊,虽不知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却是立刻跪了下去,惶恐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娘娘息怒……”

    她服侍在凤乐宫,哪里知晓她们家娘娘虽然时不时被召去侍寝,却也只是在那睡一觉。

    先前好歹还能睡在榻上。

    这半年来,却是连龙床的一角都摸不到了。

    皇上夜里不是说怕黑让她好好护着灯火不要灭了,就是说怕凉想亲眼看她给自己缝制衣裳……

    每日借口都不同,她每每侍寝出来都是眼下乌青精神疲惫,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整夜未眠是在承雨露君恩呢。

    她是中宫皇后,皇上却迟迟不肯与她同房诞育子嗣,分明是对汤氏一族心存防备。

    不想后宫中女人的母族崛起,将那魏贵人带回来却是正好。

    她母族犯错遭贬斥,此生不能入京,若将来真诞下了子嗣,也不用担心外戚专权,威胁到祁氏一族。

    这么想着,她忽然挑眉:“这魏贵人在外头久了,怕是只记得宫中养尊处优的好日子,忘记险些被毒蛇咬死的苦头了。”

    她倾身,对着铜镜描摹柳眉,笑道:“也不怪她,人嘛,贪图富贵一些不是错处,但叫她记不起来,可就是本宫的错处了。”

    已经是辰时三刻,这个时候用膳,也不知是早膳还是午膳了。

    用肉汁汤、冬笋煨得软烂的鹿筋汤鲜香四溢,以鸡汤、笋丁、山药丁、香菇丁煨熟的羊羹鲜而不腻、再配以两道清炒素菜、香甜可口的珍珠鲜芋豆、淋上一层蜜汁的红枣汤、一盘甜腻适中的百果糕……

    宝珠吃得双颊鼓鼓,小嘴嫣红,仿佛又回到了未出宫前脸上肉肉的青涩模样。

    祁旻坐在一旁,时不时为她夹点青菜。

    小小年纪就挑食,不怎么碰素菜,只喜欢吃肉,长此以往下去定然是伤脾胃的。

    宝珠自己不喜欢夹着吃,但祁旻将菜夹在盘子里,她也不好一直晾着,蹙着眉头嚼了几下就咽了。

    那模样,要有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孩子心性。

    祁旻忍不住摇头,盛了碗甜汤递过去,她立刻放下碗筷双手接过,规规矩矩地道:“多谢皇上。”

    “用个膳而已,不要一直说谢谢,哪里需要这么客气。”

    “……”

    宝珠低下头,拿小勺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对此并不多做回应。

    正吃着,就听外头女子啜泣委屈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并不清晰。

    可宝珠却是面色大变,险些被刚刚咽下去的一口甜汤呛到。

    她太熟悉这声音了,以至于只模糊的两声,就足以勾起她深埋在骨子里的恐惧与害怕。

    去年那炙热的夏日里,淑妃在握椒宫里抓着她的发将她摁在地上,扬言要毁了她的脸。

    因淑妃一碗毒药入喉伤了经脉,日后再不能生育子嗣,便要报复她同样再不能获得恩宠。

    后来床榻之下的一条毒蛇,想来也是她的手笔。

    她搁下了碗筷,小心脏扑通扑通狂跳,看了眼天色,有些着急道:“晏总督可快回来了?”

    她可不想在这里过上一晚。

    算一算时辰,若快了些,她同薄婴大约在酉时末就能离宫了。

    离这个老男人远远的,还有他后宫里那些整日琢磨着怎么勾心斗角的疯女人们也远远的。

    祁旻原本撑在桌上的手臂收了回去,往外头看了一眼后,道:“你再吃一些,朕出去看看。”

    宝珠哪里还有再吃的心情,拿帕子擦了擦唇角,看着他离开。

    这含仁殿她熟悉,并没有后门,只有一个前门。

    她等皇上离开后,便探头探脑地出去,守在外头的婢女忙问了句,她笑着说皇上让她四处走动走动,别一直待在寝殿里,叫她们不必跟着。

    两个婢女面面相觑了会儿,也没敢说什么,看着她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子下了台阶。

    这里晃悠一会儿,那里晃悠一会儿,的确像是在消食的样子。

    宝珠拐了个弯儿,探头看出去,确定她们没有再继续注意自己后,立刻从袖口里掏出了从含仁殿里撕扯下来的一条帷幔,爬上了离墙最近的那棵树后,将帷幔的一端拴在树上,另一端栓在自己腰间。

    狠狠心系下去的那一刻,后腰处传来的剧痛叫她险些生生咬破下唇。

    而后她站在树枝上,看着距离还有些远的墙壁,深吸一口气后,一跃而下。

    身子飞出墙壁,又被帷幔拽住,重重撞回墙面,砰地一声闷响。

    宝珠只觉得额角重重磕到了坚硬的墙壁之上,眼前顿时一阵金星乱冒,缓了片刻后,便不敢耽搁地解开腰间束缚,从两人高的墙壁上坠落了下去。

    脚下咔嚓一声,疼痛骤然传来,她捂着右脚脚踝,痛到失声。

    好在眼下她是宫女模样的打扮,只要一直低着头,不会有人刻意去注意她。

    只是要假装双脚完好未受伤,却是要一直咬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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