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长春宫,水声淅淅,一位珠光宝气,雍容华贵的美妇人闲闲地倚着茶桌,目光柔和地看着正半跪在地,为自己洗脚的儿子。

    很难想象,正在做这份差事的,竟然会是三皇子。

    他的手伸入金盆为皇后按脚,时不时地还会询问母亲力道如何,水温如何。

    站在一旁的老宫女目光慈祥,显然早已习惯这副场景。

    “麟儿,听说李家那边的消息了吗?”皇后娘娘垂眸道。

    三皇子王楚麟低头按脚,道:“听说了,世安侯李讲,写出了一篇天下知词作。”

    “虽然孩儿只读了一遍,但‘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一句话却直击心灵,难以忘怀。”

    “这少年确实文采卓然,可惜,与我们形同水火,注定不容。”皇后遗憾说道。

    三皇子修的是武道,背后是靖王一党。

    李讲的文采越好,于他们而言就越是糟糕。

    “母后不用担心,孩儿早就在李讲出发李家之时,就已经给他送去了一份重礼。”

    “噢?”皇后惊讶了,问道:“你给他送了什么?”

    “一些陈年往事的真相。”

    三皇子自然信任自己的生母,于是便将自己所知所做的一切都和盘托出。

    听完之后,皇后脸上都有些吃惊。

    她笑道,“没想到这传承千年的李家,这一代的话事人居然是个疯子。”

    三皇子将皇后的脚从金盆中托起,用绸布细心地擦拭。

    他说道:“最重要的是,以李讲睚眦必报的性格来看,如果他知道了自己的父亲的走火入魔,与李老太君的长期投毒有关,两人之间必然不会有所善终。”

    “到那时,无论是谁输谁赢,李家都必然会陷入震荡。”

    这条计谋,早在三皇子与李讲在文相府上,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定了下来。

    皇后目光赞赏地点了点头,“不错,虽说你这煽风点火的意图直接了些,但却胜在光明正大,就算李讲想挑毛病,也挑不出个所以然。”

    “不过……”

    皇后话锋一转,有些担心地说:“无论李讲和李老太君谁倒台,李家内部都将彻底干净,这不会成为你的阻碍吗?”

    三皇子微微一笑,“这两人没一盏省油的灯,如果不出孩儿的预料,怕是分不出生死。”

    分不出生死,自然便会一直斗下去。

    一个是李家家主,一个是李家新星。

    谁知道这场风波会持续多久?久的话,或许十几年都不一定能够结束。

    不费一兵一卒,便让文相一党的一个大世家陷入内乱,如此计谋,堪称完美。

    “既然如此,那便看看谁先赢下一城吧。”皇后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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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漫天飘零的纸页,飞散各地。

    李筠安惊疑不定地拿下一张,眼睛不过才扫过几眼,便已发觉大事不妙。

    这些纸上,竟然将他如何谋害李淮远的细节,写得清清楚楚。

    太详细了,详细到就好像冥冥之中一直有一双眼睛,在默默地注视着李老太君作恶的全过程一般。

    四面八方哗然一片。

    没有人想到,李老太君竟然真的暗害了一位李家人。

    虽说是私生子吧……

    但她早就将其母亲杀了,罪不及孩子,至于这般赶尽杀绝吗?

    李老太君脸色铁青。

    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前脚才否认谋害李淮远,后脚李讲便拿出了沉甸甸的证据,将她锤死在地面。

    “当年之事,原来,是这样?”

    李穹苍捧着一页纸,失魂落魄,像是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

    他难以想象,明明自己已经竭尽全力,不把注意力放在李淮远身上了。

    他甚至没让李淮远享受正常的嫡系待遇,住进李家宅邸,而是和那些下人一般,居住在山下。

    可即便如此,这个儿子还是死了。

    而自己却浑然不知,还在与这个女人同床共枕。

    “我的远儿,你受了天大的委屈啊……是我这当父亲的对不住你,到你死也没放下这个家族。”

    仔细观察,可以发现这位李家曾经的天之骄子,居然落泪了。

    李穹苍心痛到难受。

    他自认为这是在保护李淮远,可现在才发现。

    这个儿子甚至连死,都是因为想得到他的认可,想成为他的骄傲。

    “你应该在怪我吧?怪我这当父亲的有眼无珠,识人不明……”

    李穹苍的低语自诉,全场都听得一清二楚。

    没有几个人是不动容的。

    但是李老太心情却与众人不同。

    看到李穹苍居然为了李淮远落泪,她就像是终于抓住了李穹苍的小辫子一般,倍感荒唐。

    “李穹苍,你是不是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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