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望听着他的话,心中升腾起了莫名的伤感之情,看着眼前这个体壮如牛的鲜卑义子,九年前的往事浮现在了脑海里。

    谯郡城外的流民营,那个衣衫褴褛,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儿。

    朝夕相处,在一个中堂上吃饭,派人陪他玩耍、习武、识字……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

    虽然当初收留他也有私心,长大扶立他做代王,将来助自己完成大业。

    但这对拓跋珪来说,不更是自己给他的一份天大恩德吗?

    没有自己,他们母子俩说不定就会继续向南流落至江东,一辈子寂寂无闻。

    再过若干年,拓跋氏在朔北渐渐会被人淡忘,这里的天下或许是刘显的,也或许是已经打到桑干河畔的慕容垂的。

    陈望手抚着拓跋珪的肩头,嗓子有些发干,语气温和地道:“涉珪,你的孝心为父心领了,刚回朔北,百废待兴,你肩上的担子很重啊……”。

    他平静了一下心情,又叮嘱道:“虽然为父替你剪除了南面的刘显,但西边还有铁弗部刘卫辰,北边有柔然、高车,东边有库莫奚和慕容垂,需时时警惕,壮大自己势力,切不可荒废政事,掉以轻心啊。”

    “没有义父就没有我的今日,且不说您辛辛苦苦抚养孩儿成人,还不远万里带着这么多财物以及文武英才前来,鼎立相助孩儿继承祖业,孩儿若再辜负义父嘱托和厚望,那真是枯木朽株的废物了。”拓跋珪声音有些沙哑地道。

    “好,很好,你能有此志向,也不枉为父多年来对你的教诲。”陈望郑重地拍了拍拓跋珪的肩膀道。

    拓跋珪转过头来,用习惯性地崇敬眼神看着陈望,虚心地问道:“方才义父言及我三面环敌,将来该如何应对,望义父教我。”

    陈望看着远处的帐篷门口,一边思忖着一边道:“你应采取远交近攻之策,几方势力中以慕容垂势力最为强大,可派人送牛马、财物示弱结交,使其对你看轻,若能出兵相助于你更佳。这些年你可先对柔然后对库莫奚下手,再后面可寻机渡过黄河攻取刘卫辰,一步一步来。”

    “孩儿记下了。”拓跋珪点头道。

    “自古创立基业都是起步维艰,唉……”陈望说完,又想起了当年自己起步就遇到了那个时代的大神王猛和苻坚,七万多兖州军差点就在谯郡全军覆没,不禁磋叹了起来。

    他接着道:“我答应你舅父还会再送来财物,相助于你们,切记不要同时四面树敌。”

    拓跋珪郑重地点头道:“多谢义父相助,孩儿谨遵义父教诲。”

    看着拓跋珪的壮实身材,恍如隔世。

    陈望不禁又生出了晚上那个疑问,当年那个小屁孩儿都这么大了,自己是不是真老了?

    遂笑着道:“为父明年就满三旬了,老了,哈哈,将来是你和何儿、啸儿的时代了,你们可不能互相为敌啊。”

    “孩儿岂敢做这大逆不道之事,义父请放心,即便是孩儿的祖父当年也是奉大晋为主,若是孩儿有朝一日统一朔北,眼里虽然没有大晋,但必当奉义父为主,视阿何、阿啸为兄弟!”拓跋珪义正严辞地慷慨陈词道。

    陈望对拓跋珪的回答甚是满意。

    老子在《道德经》中曾经讲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孰知其极?其无正。正复为奇,善复为妖。

    意思就是指福祸、善恶都是互相依托互相转换的,这没有定数。

    此刻的自己既盼着拓跋珪的代国强大起来,又怕将来……

    但眼下的凉州,以及将来面对的北方各派势力都需要有这么个强大的联盟存在。

    拓跋珪又请教了许多有关于为政举措,训练兵马,任用贤能的详细事务。

    父子俩一直谈到了下半夜,才各自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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