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牛脾山中。

    太阳初升,薄雾渐渐消散。

    弯曲的驰道上,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尸体,横七竖八,堆积如山。

    鲜血不停地流淌,染红了整片大地,低洼的山谷沉积下无尽的红流。

    土壤早已成了红褐色,鲜血无法凝固,上空的阴霾无法散开,偶尔看见的断枝上,岩石上挂着早已辨认不出的肢体部位。

    不久前还充斥在这里的马嘶声、哭喊声、箭矢声消失了,却让此时的寂静显得无比狰狞,一切都消失了。

    尸体的烧焦气息弥漫在整个大山中,令人窒息。

    陈望站在山顶,捂着鼻子看向山谷中,驰道上烧焦的尸体绵延数里。

    食腐的枭鸟、乌鸦凌空盘旋,发出阵阵恐怖的鸣叫,时而俯冲而下巨大的翅膀贴地飞掠,蓦然掀起阵阵腥风,令人毛骨悚然。

    七天来的急行军以及高度紧张的心情,加上从山上向下看去的落差视觉,令他大脑中泛起一阵晕眩,摇摇晃晃向后倒去。

    当他醒来时,已经躺在了卧房里。

    揉了揉发涩的双眼,看见阳光从窗棂射了进来,照得室内斑斑点点,耳边听着黄鹂啼鸣,不觉身心俱爽。

    虽不愿起身但也强忍着翻身从床榻中坐起,抓起矮几上的长袍,披在了身上,走到卧房中间的案几上,拿起茶盏喝了几口水,出了门。

    刚走到院子里,正遇到骁骑营统领辛恭靖从外面走进来,于是问道:“恭靖,这是何处啊?”

    辛恭靖满面春风,躬身施礼道:“禀平北将军,这是许昌郡衙,您身体可好?”

    “哦……”陈望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痛地胳膊腿,忽感饥肠辘辘,笑道:“还不错,就是有些饿,我怎么到得这里?”

    “平北将军昏倒在牛脾山顶,军兵们用马车将您载回,已经睡了两日两夜,我这就给您弄些吃的过来。”

    “哦……好,去吧。”

    辛恭靖转身就向院外走去。

    “等等,战况如何?翟斌、慕容凤找到没有?”

    “打扫战场有三万两千多具尸体,令战俘挨个辨认,没见到翟斌、慕容凤,有人说看见他俩爬出滚木礌石障碍跑了,也有说烧死了,许多面目都无法辨认。”

    陈望点了点头,挥手让他走了。

    吃罢早饭,陈望穿戴整齐,出了后院,来到前堂。

    见卢嘏脖子上套着白布,垂在胸前,吊着右臂,正在对几名都尉讲话,站在后面听了一会儿,是在吩咐日常工作安排。

    待众人散尽,卢嘏回头,看见了陈望,猛然一惊,赶忙快步走过来,刚要施礼被陈望拦住。

    “子益,辛苦了,这是伤及何处?”陈望关心地盯着卢嘏胳膊问道。

    卢嘏一脸激动,白皙的脸上泛上了红晕,“卑职无碍,右臂受了箭伤,明公已昏睡了两日两夜,卑职甚是心焦,时时进去探望您都未醒,不知身体如何?”

    “哈哈哈……我身体并无不适,”陈望拍着卢嘏的左肩,笑着赞许道:“许昌一战,子益率部奋勇御城杀敌,当记首功。”

    “卑职岂敢领功,皆有赖于明公神机妙算,辛统领及将士们同心戮力,保得许昌不失。”卢嘏喜滋滋地谦虚道。

    “唉?朱绰和周全哪里去了?”

    “宁远将军和周将军听闻俘虏说翟斌和慕容凤跑了,各率几百人追击去了,还未回来。”

    “哦,哈哈,这小子,你派人去找寻他们回来吧,此二人即便抓了也无甚大用。”

    “是,卑职这就派人去。”

    说罢,卢嘏转身点手叫来一名军兵,嘱咐了几句。

    军兵领命出去了。

    “皇甫奋现在何处?”

    “皇甫参军担心洛阳兵力薄弱,前日上午打扫完牛脾山战场,即率所部返回洛阳。”

    陈望满意地点了点头,心中暗暗赞许,接着又问道:“子益,前日我在城西山丘上看你守许昌颇为费力,只一日便岌岌可危,这是为何?”

    “禀明公,城内人马大半都派去东边浪荡渠接颖水、淮水来的粮船了。”

    “哦……原来如此,守城军兵伤亡如何?”

    “伤亡将士达两千余人。”

    “嗯,尽力救治,阵亡将士名册不必报送洛阳了,正好我在这里签署,加倍抚恤家属。”

    “是!”

    “走,带我去看看许昌城内的粮仓。”

    “遵命,平北将军请。”

    说着,两人出了郡衙大堂。

    如今的曹魏旧都已经被卢嘏改造成一座仓库城了。

    自兖州军西征以来,卢嘏作为总军需官,把昔日的丞相府、永始台等地以及周边空闲下来的民房全部建成了仓库,由重兵把守。

    两人骑着马漫步在许昌街头,看见城东正有源源不断地军兵赶着骡马车子,满载着垛得两人多高的粮草,排成一长溜地向这边走来。

    卢嘏介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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