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扶点头附和道:“没错,而且这样的句子还很多!”

    “人才呐!”

    王朦感慨了一句,在场的所有人深以为然。

    “不单单是文字凝练,文风极简,这种风格在目前的文坛上也是独树一帜,绝无仅有。”

    方言左看看,右看看。

    众人深有体会,此时大多数的作家,或多或少在作品里都带着一股冗长繁复的“翻译腔”。

    因为当年文坛刚刚复苏,青年一代的作家里,很少经过专门的科班训练,甚至零基础,基本上就像余桦学习川端康成一样,借鉴外国文学的技巧和造词,难免会受到译文中翻译腔的影响。

    “《棋王》不管在立意上,还是在叙事上,都是一种革新。”

    方言提议把这篇作为第二期《人民文学》的头版文章,在4月初发表。

    吕书友道:“稿子是好稿子,但是不是再改一改?”

    周明看向自己的心腹,“改?怎么改?”

    吕书友说:“这篇《棋王》,跟《象棋的故事》有几分相像。”

    一经提醒,王朦、刘剑青等人也忽然觉得《棋王》和《象棋的故事》,不能说是一模一样,但至少是极其相似,一篇是国际象棋,一篇是华夏象棋,一篇是B博士被盖世太保精神迫害,被关到没有窗户的小黑屋里,一篇是王一生下乡插队,在农村里忍受饥饿之苦。

    最关键的,还有结局。

    一篇是B博士这个业余国际象棋手在车轮战下,战胜了世界冠军,而一篇是王一生也在9人围攻的车轮战下,干掉了8名参赛棋手,以及一名隐多年的老棋王,不得不说是如出一辙。

    “那这篇《棋王》算是抄袭茨威格的?”

    于德利两眼顿时放光。

    “当然不算!”

    吕书友摇头,“这两篇的立意、内容和形式上,都截然不同,只是剧情走向相似而已。”

    “还有其中蕴含的东西方象棋文化,以及象棋中的人生感悟,也是八竿子也打不着。”

    方言眯成了一条缝。

    在犀利目光的注视下,于德利讪笑道:“我一不小心失了言,方主任您别见怪。”

    吕书友打了个圆场,“我的意思是,是不是让这个钟阿城看看茨威格是怎么写的,想想怎么把《棋王》写得更好,虽然《棋王》已经写得很好了,但到底是第一部作品,显然比不了茨威格。”

    “钟阿城比不了茨威格,这一点我赞同。”

    方言话锋一转,“但非要对比《棋王》和《象棋的故事》,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周明问:“方主任难道觉得《棋王》比《象棋的故事》要更好?”

    “我可没这么说,两者各有千秋。”

    方言斩钉截铁地分析,“我只能讲,立意上,《象棋的故事》是悲观压抑的,而《棋王》是乐观积极的,叙述上,《棋王》比《象棋的故事》更简洁……”

    “最后是在文化上,东方象棋可比西方的国际象棋,更深得人民群众的喜欢和共鸣。”

    左看看,右看看,“这也是寻根文学的根本,所寻的‘根’难道要寻到西方不成?”

    “方主任,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通过对茨威格的借鉴,让《棋王》改得更符合世界文学的主流。”吕书友解释说。

    “如果我们国内的,还始终对西方的模仿,那华夏文学永远是二流的,不会成为有特色的一流。”方言嗷道,“而且西方的文学,也不见得一定会被人民群众喜欢。”

    于德利撇了撇嘴,小声嘀咕,“曲高和寡,下里巴人岂会懂呢?”

    吕书友瞪了一眼,赶忙开口说:

    “可是方主任,茨威格是世界文学的一座高峰,这一点总不能否认吧?”

    “这我不否认,但文学复兴,不仅要有高峰,还要有高原。”

    方言道:“相比于高峰,我觉得高原更重要。”

    周明追问:“方主任何出此言呐?”

    “高原是普遍的高,高峰是孤独的高。”

    方言道:“就说华夏诗歌史吧,唐初出现了李白和杜甫这样堪称高峰的伟大诗人,的确是浓墨重彩的一笔,而到了中唐以后,出现了成群结队的诗人,他们的诗歌水平,放眼整个文学史来看都很高,可以说,中唐是诗的高原。”

    接着露出淡淡的笑容,“我觉得任何一个高峰都是矗立在高原之上的,像喜马拉雅山的珠穆朗玛峰也是建立在高原之上,所以,人民群众的欣赏水平提高了,有了文艺的高原,在普遍高度之上,早晚都会出现高峰。”

    “啪啪啪。”

    人群当中,陈晓曼、朱伟等人拍手称快,掌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响。

    “依我看,《棋王》这样就挺好的。”

    王朦最终拍板,不用借鉴《象棋的故事》,直接就在这一期发表。

    吕书友刚要张口,但被周明拦了下来,“就让人民群众来检验到底谁对谁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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