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瑞,莫要做了有心人的棋子刀剑啊。”

    “各位上司就不要绕弯子了。”

    海瑞此刻直接出言打断:“各位绕来绕去其实就是一个目的,不希望下官将案子办大,再说直白点,各位是怕海某将案子联系到皇帝头上去,继而闹出臣子告君父的笑话出来。

    同样,各位也担心,真要是有些事连累到了皇上,一旦皇上声名扫地神器坠毁,继而出现改朝换代的事来,对吧。”

    “没错,我们决不能为虎作伥,成为亡国的罪臣。”谭纶沉声道:“我等世受皇恩,若是背主弃君,岂不是颜面”

    “谭总督。”

    海瑞骤然出声打断:“下官性子直,说话不中听,您别介意。”

    “怎么会,海宪台有话可以直说。”

    海瑞于是看向谭纶:“谭总督,马坤这个人您熟吗?”

    “不太熟,没什么私交。”

    “那么,张治张阁老呢。”

    听到这个名字,谭纶沉默下来,许久之后才开口:“十五年前,谭某便是张阁老的随官出身。”

    “马坤被抓的事,张阁老知道吗?”

    “这。”

    不等谭纶回答,蒋如俨开了口:“刚峰兄,咱们这是小聚,不是过堂问话,您看您这聊的,太严肃了吧。”

    “呵呵。”海瑞笑了笑:“有的事还是说明白点大家都痛快,若是各位上司不愿意聊,那下官就只能告辞,多谢各位上司的款待,今日这酒菜海某无福消受。”

    眼见海瑞真打算离开,谭纶沉声开口。

    “张阁老知道,徐阁老说的。”

    “所以。”刚刚起来半个身子海瑞重新落了座,看着谭纶言道:“今日你谭总督出这个面来见下官,背后还是有张阁老的政治因素,什么所谓的为了皇上、为了社稷、为了国家不把案子搞大,你谭总督的出发点,仅仅是想让马坤一个人死,不要牵连到你背后的张阁老,因为当年马坤陷害陆太师的背后主使,就是张治!”

    房间内一片安静,几人的脸上都浮现尴尬神色,尤其是谭纶,更是脸色青红变换。

    知道海瑞性子直,没想到那么直。

    “有的事大家心知肚明,下官肚子浅,藏不住话。”海瑞直言道:“蒋局长,您是什么身份啊,海某人要是没记错的话,您是当年南京户部尚书韩士英的随官出身吧。”

    “没错。”

    “容我猜猜。”海瑞言道:“韩部堂当年是南京的户部尚书,管着江南钱粮,想来家私不菲,冒昧问一句,万芳园和不夜城这一摊子,韩阁老一家占了多少股啊,案子扯大之后,韩阁老是不是担心为平民愤,朝廷或者说太师会关闭万芳园和不夜城,使他的利益受损?”

    “再说俞部堂,据下官所知,您是已故兵部尚书韩邦奇的老部下,韩部堂遇刺身亡之后,陆太师对你们这些人很是照顾,不少人都提拔到了要职显位,莫非说,你们有些人也掺和了一些事?怕掀开盖子闹出来。”

    海瑞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已然变冷:“几位上司口口声声都是大公无私,可到底是为了公还是为了私,只有各位上司自己心里最清楚,下官无知浅薄,但也算为官多年,便是再蠢笨,有的事看在眼里,心中也是明白的。”

    这话说的几人都是面色很不自然。

    张居正此刻开了口:“好,刚峰兄不愧是直爽之人,如此甚好,咱们将话聊开,确实都痛快。”

    顿了顿,张居正便道。

    “在刚峰兄来之前,我们几人已经达成了共识,那就是绝不做贰臣背负千古骂名,若是有人执意想做皇帝,我等大不了共赴国难。”

    海瑞反问了一句:“在各位上司的眼中,是不是君父永远都对?”

    “倒不是这个意思。”张居正反驳道:“皇帝如果不会犯错,那就不需要内阁、不需要九卿和百官了,若是皇帝犯错,我们做臣子的先予之劝谏,劝谏无用便当联络起来上疏力诤其过,再不行,便如刚峰兄上《治安疏》一般,言辞陈过。”

    “那若是皇帝犯罪怎么办?”

    “刚峰兄什么意思。”

    “就比如说皇帝可不可以随意杀一个平民百姓?”

    “这”

    几人都迟疑着没有回答,海瑞便明白了。

    “自古以来帝王一怒伏尸百万,黔首草民的命贱如蝼蚁,皇帝是什么人,九五之尊、天下共主,好像杀几个平头百姓倒也不见得算是什么错,既然如此,诸位之前还在讨论的,君父是否永远都对的意义还何在?

    连随意杀人是对是错你们都没法回答,那么还有什么事在你们眼中是错的?哦对了,皇帝颁行的政策如果侵犯到了、伤害到了各位的权利,那就是错了,一句话以概之,伤到谁的利益谁反对!顾全谁的利益谁支持!这他娘的就是你们最喜欢聊的政治,对吗!嘭!”

    说到最后,海瑞更是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不仅震散了酒杯,也把在座的几人吓了一跳。

    海瑞骂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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