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世藩并没有接受陆远的设宴款请,转交完严嵩的信后便离开,去了他舅舅欧阳必进那。

    情理之中的事情。

    他是走的干脆了,陆远却陷入到沉思之中。

    这件事、这封信,处处都透着诡异。

    严嵩在信里说的话,陆远当然不会全信。

    哪能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啊。

    而且严世藩带来了另一条消息很蹊跷。

    温祥这个掌印太监被发配南京守孝陵。

    他是嘉靖的伴身太监,是嘉靖的化身,为什么要和严嵩联起手来骗嘉靖呢。

    严嵩逼宫嘉靖,还能理解是严嵩想让嘉靖振作,行的是忠臣之举。

    温祥一个太监家奴,联合外人逼迫自己的主子,这是妥妥的下贱。

    “话不可不信,也不能全信。”

    陆远思考再三,决定还是要把信带给韩士英,顺道也汇报一下严世藩来南京的消息。

    “严世藩来了?”

    在韩士英的书房内,陆远同韩士英两人对面而坐,后者端详着严嵩写的信,嘴里问话。

    陆远点头:“是。”

    “这信,你就这么拿给老夫看了?”

    陆远笑了笑:“请示过了小阁老,小阁老允了,而且小阁老说,他来南京,要一一拜访部堂和诸位堂官。”

    韩士英于是点头:“要是这么说,这信里的内容能信个表面。”

    “阁老韬略如海,不可估量。”

    “哈哈。”韩士英大笑两声,随后面色严肃起来:“伯兴,你有什么意见啊。”

    陆远拱手道:“属下愚钝,不明白部堂的意思。”

    “张经那军费打完了,给不给他钱。”

    陆远沉默了近半柱香的功夫,这期间韩士英也不催促,好整以暇的品着茶,或许他也需要这個时间,好好考虑。

    “属下认为。”陆远终于是开了口,韩士英也随即放下茶碗目视前者。

    “这件事,还是需要部堂和各位堂官商议着来。”

    韩士英微微蹙了下眉头:“想了那么久,就一点自己的看法都没有?伯兴啊,子曰:君子之於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於比,故圣人之学不然,于无可无不可之间,有义存焉。然则君子之心,果有所倚乎?”

    陆远叹出一口气来,言道:“部堂,非是下官中庸碌碌,而是无论怎么选,都是一条死路。”

    “说说看。”

    “张经那里靡费军费甚巨,两个多月便是累以百万,就算咱们倾囊支持,又能支持张经打多久?

    汪逆者,海商巨富,独霸大海远洋已多年,其累计之财富无可计数,背后又靠着日本国,有取之不竭的银山可供其合作利用,更关键一点,汪直者,每年所赚取之财富均可用于和我大明作战,然我大明每年之赋税,却无百一可用于资军。

    和汪直耗下去,必然会耗尽我大明朝的元气,因此资军张经是死路,这场仗可能会打五年、十年甚至二十年。

    但是不支持张经,汪直逆贼便会反攻我大明,其有坚船利炮,又有东瀛浪人、南洋土蛮、佛朗机夷和、和我大明朝沿海无知渔民附逆,他一旦反击,战火沿我大明海疆可烧数个省,处处皆为战场,说句难听的话,我大明地方卫所糜烂,所募兵丁均是刚刚放下锄头的农夫,看似有几十万之巨,但缺少操练。

    而且今年能养得起这几十万卫所兵,明年朝廷拿不出军费又要大规模散失,汪直只需要等上两年,就可能将战场从双屿直接烧到咱们的腹心之地,浙江、南直隶都有、都有失城陷地的风险,因此,不支持张经也是死路。”

    韩士英满意点头:“伯兴眼光高远,能看透不易,不易。”

    熟知历史走向当然能看透了,真是惭愧。

    “打是死路,不打也是死路,这中间最难把握的度,你知道是什么吗?”

    面对韩士英的提问,陆远再一次陷入沉思。

    这个问题很重要,至关重要。

    这是一次面试,一次由韩士英代表其背后的江南官僚集团对自己的面试。

    倭乱危害巨大,直面倭乱的就是整个江南,而北方的千年宿敌草原政权则直接影响北京,影响嘉靖的帝位。

    南倭北虏是两种不同的战争,背后也是不同的政治影响。

    自己身为严党,毫无疑问是北派,现在韩士英问自己中间的度,是南北之间的度,也直接决定南派是否全力支持张经打这场仗。

    “一旦张经将战火从大海烧到岸上,那么,无数的百姓会死于战乱,整个江南都会打到山河破碎,我们失去的不仅仅是子民,还有整个江南的元气。”

    陆远深吸一口气,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了如果将战火燃烧进国门之内的后果:“江南的元气大损,那么就会动摇、动摇......”

    韩士英主动接过了陆远的话:“你说的对,会动摇,动摇所有在这片土地上赖以生存的每个家族,包括老夫、包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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