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恰恰是让他心惊之处。

    好货?好色?自保?另谋高就?好歹有个因由吧。

    这无欲无求就造反,你让辽王怎么睡得着觉。

    照丁会这么个搞法,天下何人不能反?

    张德,秦光弼,李承嗣,郑守义,魏东城,还有一个可信可用之人么?

    难道,丁会真是因为忠君爱国?

    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么,谁他妈能信呢。

    尽管丁会投晋于己有利,辽王却一点也乐不起来。哪怕是敌对立场,他都忍不住为三哥心痛。待丁会反叛的消息传来,梁王会不会疯?

    若郑守义哪天反了……

    呸呸呸,岂能如此猜忌功臣。

    ……

    闰十二月,廿四日。

    长芦梁营。

    短短一天之前,朱三哥还在为自己今年的盛举得意。

    借着魏博自乱,终于拿下了这个刺头。罗绍威纵然还是节度使,但魏博镇,不,如今叫天雄军,则确定已是囊中之物。

    出兵一载,成绩斐然,可以收官了。

    三天前,有一批攻城器械运到,其中有一部分,是杨师厚贡献来的什么玩意,据说非常好用。过几天布置停当,梁王就准备发起总攻,争取在清池城中过年。

    结果今天一睁眼就有紧急军报传来,说是潞州不守,丁会投降。

    惊得老朱都以为看错了。

    丁会,丁会反水?还是投了个行将就木的独眼龙?

    天理何在啊。

    帐中气氛非常诡异。

    此刻只有敬翔、李振两个谋主陪坐。

    这次梁王征沧州,两位老哥都跟来了,也在忙着准备这几日拿下清池好过年。前两年杨行密在攻豫章时用了个什么飞火,颇有奇效,此次杨师厚搞了一些过来,准备在刘守光头上试试水。

    没成想噩耗传来,丁会反了,潞州丢了。

    作为梁王的谋主,全靠脑瓜子吃饭的两位岂能不知此中厉害?

    皆心情忐忑,不知如何是好。

    “敬公,李公,你说,这厮何故反我?”

    梁王语气平静,可是两位谋主都从其中听出了深深的怒意。

    这个问题,敬翔、李振都想极力回避,然而梁王开口相询,那就无法躲避。

    敬翔常年为梁王攒划军事,与丁会多有交情。印象中这厮是个奇才,能打仗,能治民,吹得一手好哀乐。某夜这厮在军中吹奏,恰逢战事不利,其声凄怆,险些激出兵乱,被梁王毒打一顿。

    梁王对其信之重之,委以方面之任,如今梁军主力不到二十万,根本仍是十余万老汴军,丁会所部十有其一,可见一斑。

    “毫无征兆,怎么……

    敬翔话都说不完全,尤其一个“反”字,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李振看敬翔哥如此敷衍,自己只好更加敷衍,道:“奇哉,怪也。”

    军报是李周彝发来的,听说丁会投降,这厮不敢呆在泽州,已退回河阳。信中他只说了个大概,对丁会之事也是语焉不详。

    估计李周彝也懵吧,应该还很害怕。

    其实,岂止是他李周彝,谁不怕,梁王也怕吧。

    沉默片刻,梁王没再追问,挥挥手,似要拨开什么,语气平静道:“撤吧。”

    撤军,在敬翔预料之中。

    战争,从来不只是战场搏杀,背后的各种纠葛才更要命。丁会造反,多少大将自危,又究竟有多少人会步其后尘?此时此刻,梁王必须尽快回镇善后。不把这事儿弄明白了,梁王哪敢在外面转悠。

    但是对面有卢龙十万大军,敬翔道:“与辽王那边,是否……

    “遣一使者去,嗯,便说孤欲撤兵,看他怎么。”军报里提到泽、潞有辽贼的踪迹,想必,那李可汗也已知晓潞州之变。

    哼,他也未必只有喜悦吧。

    有些痛,不是谁都能够领悟。

    有些痛,天下的大帅们最能领悟。

    敬翔领命不语。

    李振忽道:“明公,职部斗胆一言,乞公赎罪。”

    “嘿,有甚话,讲。”

    梁王故作随意地摆摆手,但这次动作有点僵,明显失了水准。

    李振拜道:“臣请王受禅。”

    梁王眉梢一挑,没有答话。

    李振又道:“唐祚已尽,世人皆知。天佑元年,先帝已有意禅让,不意玄晖等弑君,酿成大祸。职部失职,未能事先察之,有负主公重托。然木已成舟,亦不得不将错就错。

    去岁玄晖等又谋禅代,振以为时机不当,故未置一词。

    今时与往日不同。丁会之事,必于军心有碍。

    明公受禅,赦天下,或可安众心。否则……

    “否则如何?”梁王悠悠问道。

    “臣恐上下不安,祸不旋踵矣。”

    敬翔听他大放厥词,眼皮子猛跳。你老小子要上岸,单独进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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