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脑瓜子嗡嗡直响,心中是一团乱麻,两股之间总有阵阵尿意涌动。

    李公佺出走后,牙兵牙将们与他井水不犯河水数月。看杀才没有闹事,罗绍威自觉有梁王撑腰,只要动作不过分就能稳住这帮家伙。再说,这些日来他也一直赏赐不变,甚至较从前更好。自以为双方达成默契的罗大帅哪里想到,这帮丘八突然就反了,而且是在梁王东归之后。

    这是什么情况?

    罗大帅在人前站定,躬身一礼,恍恍惚惚道:“程公,此乃何意呀?”

    程公佐为一众将校簇拥着,与罗绍威相向而立,身披华丽明光铠,星光十分闪耀,微微一拱手,道:“大帅,我等心中不安,有事特来相询。”

    “何事?程公但讲无妨。”肯说话就好啊。就是咱罗大帅说话的声音有点打颤,这秋老虎挺凶的,你冷么?

    程公佐一偏头,边上有将上前两步,手按刀柄,怒道:“有言大帅欲引梁兵入城诛戮我等,可有此事?”

    “误会,误会呀!”

    这种虎狼之辞哪敢应承,不等罗大帅回答,杨利言靠前一步挡在主公侧前,道,“罗帅请汴兵,盖是因义昌收留李贼公佺,欲请梁王发兵惩戒,与你等何干?”否认请了梁军是万万不能,只看信使前脚进城这帮丘八就来闹事,可知人家对局面时刻掌握,这种谎话是绝不能说。

    “哼,惩戒?”那将向前一步压上,喝道,“李公何罪?”

    前面看罗大帅干净利落赶跑了李公佺,气焰非常嚣张,谁都不摸底细,加上罗大帅给钱痛快,魏博武夫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是牙兵们不傻,数月下来,罗绍威的虚弱本质早就暴露无遗,只因他既无进一步的动作,与李公佺等大将更是胜负不分,弟兄们也就乐得坐山观虎斗,都等这两只疯狗决出高低好敲竹杠。

    可是罗大帅派出使者去搬梁军到镇,兄弟们就不能忍了。

    从田承嗣以来,魏博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什么剧本没看过?罗绍威欲借梁王固位,梁王则欲借这厮插手魏博,道理并不深奥。

    再说,这许多年来,魏博遭的灾大半都是因为汴兵惹祸,弟兄们没闹,主要是觉着不值得,当然,也确实有点怕。

    可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真想屠刀架到脖子上,魏博武夫才不会坐以待毙。

    罗绍威是对外宣称借梁兵打义昌不假,但梁兵进了门,到底是打义昌还是打他们这些牙将牙兵,谁能知道?乐家父子就仗过汴兵的势。

    魏博武夫兵变经验何其丰富,如此性命攸关,那还惯你毛病?

    程公佐在罗弘信手下多年,眼睁睁看着罗绍威长大,对他更是深知其为人。借梁兵讨伐义昌?老子信你个鬼。就算他不对底下大头兵动手,也绝不会放过他们这些大兵头。

    自知实力有限,他程公佐不愿做那出头的椽子不假,但是他根基就在贵乡,没法学史仁遇在外据城而守。

    既如此,又岂能让梁兵将刀架在自己脑袋上。

    于是,听说梁兵即将入境,牙将牙兵们一拍即合,片刻不耽误,直接反了。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就你罗绍威还想当韩信呢。

    “李公何罪”这四字铿锵有力,真是道尽了牙兵胸中之意。

    认?当然是不能认的,那就全完了。

    就此伏诛?罗大帅也还没有那般豁达。

    强打精神,罗绍威脑筋飞转,前趋一步,向众武夫叉手行礼,道:“李贼公佺,意图作乱,某不得已而讨之。请梁王确是讨伐义昌,诸公切莫误会。”

    人群中一将道:“哼,李公作乱?我看是主公欲乱罢。”

    罗大帅好悬没有一口老血喷出。

    陛下何故造反么?

    面对凶神恶煞的武夫,罗绍威万般委屈涌上心头,顿时热泪夺眶而出,道:“某治镇以来,夙兴夜寐,安外抚内。可曾亏待你等?何故言辞相戏。”如果不是还有一点自尊在,罗绍威恨不能就跪下了。

    局面太突然,拼是拼不过的,借着擦泪,罗大帅已经看清了形势。

    潘晏、赵训指望不上,想活全靠自己演技了。

    偷眼观瞧左右,终于把心一横,罗大帅将泪草草一抹,前趋又一步,喝道:“要杀便杀,不必多言。”

    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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