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不要客气,都是一家人,我可不想哪日郑兄挑我的理。”

    要说一家人这真不假,老郑的妹婿就是李三的堂兄弟。要说对这个李老三,张桂娘观感极佳,人俊俏会办事,尤其能给她分钱就更不得了。“妥了妥了。已打好招呼,跟着行里大船走。对,李司马有甚要带回么?”

    李三郎摆手道:“不必。我是来给嫂嫂帮忙,怎能给嫂嫂添乱。”

    “哈哈。瞧我这。”母大虫在面前挥挥手道,“李司马还用得着俺么。”

    李老三从马上取下一只木匣,递到母大虫的手里,道:“此乃幽州那边地契。尽量都挨着郑家庄子,回去遣人接收即可。有一点可得说好……

    “不许荒地!”母大虫笑呵呵帮他说了。李三治下,休耕养地是一回事,荒地是决不允许,尤其是分了田的。辅军有一项稽查,没事儿就在田间地头转悠,看看谁家管理不当立刻处理,轻则罚钱,重则收地,并且此后若干年都授田无望。“规矩俺懂。麦种皆上船了。若是赶得及,今秋便下种宿麦,若赶不及,便先种一茬豆或苜蓿肥田,明春或种粟或种麦,定不误了春耕。”

    李三闻言,瞅瞅也没甚好操心的,便告辞离去,领着几个随从出城。

    如今幽州总体稳定,便有部分军士陆续将田土换回塞内,这边就空出一些,正好从塞内安顿过来一些民户,就被他编作屯丁搞屯田。天宝时,卢龙一镇就有二百余屯,累计屯田七千多顷,岁产粮数十万石,于军资不无裨益。安史之乱以后,这屯垦就荒废许多,尤其营州。

    好在这些年他努力恢复,已有成果不小。

    随意挑了一户敲门。

    人家刚吃了午饭正在收拾碗筷,见有贵人来访,汉子搓搓手将人让进屋里。李司马四下打量,院子宽敞整洁,显是家主人用心经营了。这片是整体规划的军屯,家家宅院都有五六亩,房舍菜畦果树皆备。

    李老三在石凳坐下,问:“你是哪里人?”

    汉子有些拘谨,边上里长要帮他发言却被李三止住,只好红着脸道:“俺,俺是沧州人。”

    “哦。”这些年从沧州那边过来的人口不少,李三又道,“家中几口人?”

    汉子道:“丁口二人,中口二人,黄口一人。”

    “哦。新生了娃儿么?”

    按唐制,始生为黄,四岁曰小。汉子腼腆笑道:“去岁得了一儿。”

    李老三开心道:“恭喜恭喜。贺粮发了么?”

    “官上给了二石谷,二斗盐,二口羊。哦,还有郎中过来给看了。”说到这个,汉子面上露出一点满意的笑容。从塞内过来,开始很是凄惶,后来分田、分房、发粮还给役畜,甭管是否自愿,也都在这山北安了家。家里只有他与发妻拉扯两个半大的娃娃,婆娘生了孩子不能干活,就有些妨害,幸得官上发下这些,可是帮了大忙。

    李三拉了汉子坐下,道:“呦,还没问郎君姓名。失礼了。”

    “俺叫萧大牛。”

    看这汉子身量不高,但是颇为粗壮,尤其脑袋硕大,非常醒目,真是人如其名的牛。李老三又问:“收成如何?日子还过得么?”

    萧大牛看这贵人说话温和,也渐渐进入了状态,便道:“还成。俺家耕八十亩田,六十亩种了一季麦,得六十余斛,官上收三十余斛,还余三十余斛。另二十亩种了豆、牧草肥田,给官上养四十头羊,得了数只羔子,自家还有十来只羊。向官上赁得两头牛,每岁算六十钱,不如老家牛好用,凑合。待生个崽子从小练,长成了好使。院里种些菜蔬瓜豆,官上不收。今岁养了猪,鸡鸭也养得些……

    打开话匣子萧大牛就撒不住了,劈里啪啦说个不停,李三就静静地听,仿佛是人间最悦耳的音乐。倒是这汉子看一群人就听他一个讲,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搔搔脑袋止住了话头。

    李崇武道:“与沧州比如何?”

    “好太多了。”汉子道,“地多也肥,再说这边太平啊。”说着眼圈就有些红,想想汴兵杀进来,整村逃亡,他一家死的死散的散,到幽州又被送来辽东,一路彷徨无助。不成想最后倒是因祸得福了。“只是冷些。”汉子最后下了定论。其实往辽东城那边好处更多,当初胆小没去,现在后悔也不好开口了。

    李老三也不知怎么,眼角竟有些晶莹,忙轻轻拭了,招招手,从人抱上一匹绢,递到这萧大牛的手里,道:“辽王说话算话,屯满五年,给你编民户,只收三成税。只要肯干,日子一定越来越好,待小子大了来军中还有好处。好好种地,多生孩子,有困难只管找里长。”萧大牛连把头点。拍拍汉子的肩膀,李老三起身对从人道:“父母官,父母官,这是扯淡。太宗曰,民水也,官,舟也。民可载舟,亦可覆舟。要我说,民是才是官之父母。你等皆是亲民官,须知为民做主,为民办事,当如侍奉父母,莫让父母受了委屈。”

    从吏们哪敢废话,叉手躬身,唱道:“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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